这人伤痕累累,又被长剑穿胸,竟然立而不倒,委实也是条汉子。萧景佑拱手朝枯骨拜了三拜。叶沉不明所以,也跟着拜了三拜,低头时看到地上有块玉牌,便弯腰捡起来,拿给萧景佑看:“公子,你看,这是不是那死人的遗物?”青白玉牌入手温润,血迹沁入纹理,看上去既沧桑又悲壮。玉牌一面刻着个“麻”字,另一面刻着“天-伍”。“这是腰牌。”萧景佑拿着玉牌,看了看眼前的枯骨,“他应该是麻衣教中天字号排行第五的护法。”“听说当年麻衣教中天字号有十八护法,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和三万皇城守卫军鏖战了三天三夜,最后力竭而死,竟没有一个投降的。”叶沉语气中颇有几分钦佩。萧景佑看他一脸向往的模样,不觉笑了,“是你哥哥告诉你的?”叶沉顿时变了脸色,仿佛被戳到了痛脚,悻悻然转过头去。萧景佑见状也不多问,收起玉牌,走到丹炉旁,伸手要去揭开炉盖。“公子小心!”叶沉忙道,“恐怕里面毒气更厉害。”萧景佑从善如流地后退几步,躲到最远处,对叶沉道:“你来吧。”叶沉:“……”为什么我吃了这么多亏还一点没长进呢?他无可奈何,又从地上捡了那湿手巾,重新捂在口鼻上,又捡起短棍,伸长胳膊去挑那炉盖。萧景佑笑道,“你哥哥若是看到你这般模样,大约不会说什么好话。”叶沉额角青筋跳了几跳,忍不住道:“他是他,我是我,我爱怎样就怎样,用不着他管!”“哦。”萧景佑拉长声音,做恍然大悟状,漫不经心道,“你哥哥一直觉得你是他的责任。”叶沉一字字从牙缝里往外挤,“那是他的事,跟我没关系!”“这样啊。”萧景佑靠着石壁,抬头闲闲地打量石洞顶上的雕花,口中仍然说道,“他当年背叛好友,似乎也是为了你……”“轰”的一声,是叶沉忍无可忍,飞起一脚踹翻了丹炉,火星四溅,炉盖飞出,里面未炼成的丹药四下散落,有两颗骨碌碌滚到了萧景佑脚边。叶沉两手握拳站在阴阳八卦图上,胸口剧烈起伏,只这片刻功夫,两只眼睛都变得血红,脸也涨得通红。“我哥……他……他……”他说不下去。萧景佑也无心听他解释,兴致勃勃地蹲下身去,一面观察那两颗冒着热气的丹药,一面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亲兄弟啊,都吃激将这一套。”叶沉全身血液如岩浆一般翻滚,整个人的情绪都高涨到了极点,几乎要爆开,听到萧景佑这不咸不淡的两句话,便如一枚炮仗在马上要爆炸的时候突然被抽走了□□。他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哆嗦了好几下,慢慢泄了气,像隔了夜的面条一样委顿下去,蹭到萧景佑身边,把头埋在膝盖上。萧景佑用两根银针夹着一枚丹药,拿到鼻下闻了闻。那丹药半红半黑,闻上去似臭非臭,似香非香,像是快要腐败的花的味道。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也是方才从老道身上搜出来的,把里面原本装的药丸倒出来,又把地上两枚丹药装了进去,心情愉快地起身道:“走吧。”“啊?”叶沉抬头,用两只兔子眼瞅着萧景佑。他心情平复下来,脑子也恢复了正常运转,便对萧景佑的决定有些质疑,“这就要走?”他侧头去看了看墙边那位麻衣教高手的遗骸。这石洞里没有打斗痕迹,说明是此人身负重伤,临死之前拼着最后一口气跑到这里,其中必然是有原因的,不好好查一查岂不可惜?萧景佑用惋惜的眼神看着那具枯骨,“麻衣教当年建了十余处地宫,此处地宫既不够隐蔽也不够复杂,连你们都能找到,若有什么秘密,绝对不会藏在这里。他选择死在这个石洞,不是为了给后人留下线索以图东山再起。”叶沉顾不上纠结那句“连你们都能找到”,急忙问:“那他为什么要死在这?”“谁知道呢?”萧景佑轻飘飘道,“也许这里有他的红颜知己吧。人死如灯灭,有些秘密就让他自己带走吧。”说着便迈步往外走。叶沉目瞪口呆,他想象中的晋王殿下聪明绝伦,胸怀天下,品质高洁,见面还不到半个时辰,萧景佑就把他的幻想一个一个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公子!”叶沉眼见萧景佑的身影已经没入地道,急忙叫道,“那这里怎么办?”昏暗处传来萧景佑风淡云轻的声音:“毁了吧。小心别碰坏那具遗骨。”叶沉憋了一肚子气,尽数发泄出来,乒乒乓乓把丹炉砸了,又把丹药一个一个踩成齑粉。想到这些丹药里不知有多少男童的血和其家人的泪,心头火气,解开裤袋,赠送了一泡高龄童子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