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道:“大人放心,这两人应该不是冲我们来的。”“这个我早就料到了。他们俩无非是有点本事,年轻气盛想人前炫耀嘛。”张大人眯着眼睛,摆出老谋深算的表情,“本官也是打那个时候过来的。这些年轻人啊,到底还是太年轻了,经历少,眼界窄,遇到点什么事就跟狗见了骨头一样,急吼吼地跳出来,只见眼前得失,毫无大局意识。”师爷连连点头称是,感慨道:“这样的年轻人啊,若是能得老爷您这样有大智慧的过来人指点一二,会少走许多弯路。”张大人自负得笑了,摆摆手道:“路还是得自己走,让他们吃点亏,长点教训也不是什么坏事。”师爷又连连称是,问道:“那这案子,让他们跟着一块儿办?”张大人嘿然一笑,手指在桌子上点了两下,说道,“谋智者不谋力。他们愿意出力,我们为什么不用呢?”商议已毕,张大人忽然想起来,问:“那俩人还没来么?”小福客栈,万里春的房间。桌上摆着客栈伙计送过来的早点,桌边两人对面而坐。千山雪重新洗过澡,披散着头发,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拿着个烧饼慢慢啃。万里春手里拿着一张纸,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久久无语。千山雪咽下去一口烧饼,闷闷道:“她帮我画画时,人还是好好的,活生生的,有说有笑的。”万里春把那画像放在一边,盛了一碗汤,放在千山雪面前,道,“烧饼太干,喝点汤。”千山雪很听话地端起汤碗,一口气喝干,放下碗,舔了舔嘴唇,又啃了口烧饼,突然掉了一大颗眼泪,闷闷道:“她死了,什么好吃的都吃不到了。”万里春刚要伸手拿起一块点心,闻言一顿,不知为何,手又放下了。他又重新拿起那幅画。这幅画像和他毫无相似之处,但却也是栩栩如生,颇有神采。那韩小姐画功十分扎实,运笔娴熟,在这永宁小城里,当算是数一数二的才女。千山雪吃完了一盘烧饼,又喝了半盆汤,见万里春还在看那画像,便从椅子上跳下来,站在万里春身边同他一起看。闻到万里春身上的药香,她便觉得胸腹间的沉闷消失大半,心中清爽了许多,便深吸了两口气,好奇地问:“你看了这么久,在看什么啊?”“看画上的人。”“这画上的人不就是你吗?你想看你自己?要不我去帮你拿面镜子来?”“……”万里春把画像稍微拿高一些,“你仔细看看,这是我么?”千山雪便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看一眼万里春,再看一眼画,看一眼画,再看一眼万里春。这么看了几十眼,她挠了挠头,纳闷地道:“咦?怎么越看越不像了呢?”万里春心道:还算有救。千山雪伸手从腰间袋子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沾沾自喜地说:“看来还是我自己画得像。”她把那纸展开,献宝一样送到万里春眼前,眼睛亮晶晶地,写满“求夸奖求表扬”。“你看!这是我画的!”“……”万里春不由闭了闭眼睛。他的生身之母被奉为绝代佳人,自幼便有许多人说他承袭了绝世美颜。他从未因容貌自负过,甚至曾厌恶过自己的长相。可是现在,看着这张酷似钟馗的画像,生平第一次,他想为自己的容貌辩护几句。缓缓吐出一口气,万里春唇角微微抽了一下,道:“你,画得很好。”千山雪喜不自禁,抿着嘴儿,歪着头端详自己的大作。万里春的目光回到韩离桐画的那幅画像上。显而易见,这画像不是拿着千山雪那个钟馗临摹的,必然是千山雪描述,韩离桐作画。千山雪的审美和表达,距离精准和传神尚有千里之遥,韩离桐只能凭借想象来画。这画像线条流畅自然,细节之处也毫无停滞,看来是画过许多次,已然是熟能生巧了。人的肌肉是有记忆的,即便她脑中想的是画成另一个人,但落笔之后,还是遵循着惯性,画成了她心里的那个人。“二位客官,”小福客栈的伙计在门外小心翼翼地道,“官府的官差老爷来了,说是张大人在县衙等着二位呢。”万里春收起画像,起身对千山雪道:“走吧。”千山雪兴高采烈,摩拳擦掌。万里春对她莫名其妙的喜悦有些不解,“你这么想去县衙么?”“嗯!”千山雪大力点头,双目放光,跃跃欲试地道,“听说县衙里有各种各样的刑具,县太爷最喜欢说的话就是‘大刑伺候’!什么夹棍,木驴,脑箍!我早就想见识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