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照临眉间稍缓,“无妨,孤已与他说清了此事之要紧,他不会为难。”
谢不为暗暗咬了咬牙,但仍是委婉道:“可即使季小将军看在殿下的面子上不会为难,但总归是看我不顺,怕是会耽误事情进展。”
萧照临又为季慕青说了好话,“阿青他性子便是如此,平常看谁都不顺眼,但心中是知晓事情的轻重缓急,并不会意气用事,你且放心。”
谢不为听萧照临竟为季慕青说好话,不知为何,心中不忿又起,嘴角下耷,轻哼了一声,再顾不上委婉。
“可我也看他不顺眼,他若是一直在我身边,我怕是都没心思做事了,还请殿下收回成命,将他调走吧。”
这番话不仅不委婉,甚至可称几分任性,只因个人喜好,便要求领导将空降的同事调走,确实有些理亏。
更何况,他又不是什么关系户,反倒那个季慕青是关系户,他何来立场与底气如此要求?
谢不为说出口便意识到了这点,又想说些什么找补,但不曾想,萧照临虽闻言拧眉,可说出的话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真以为孤会事事都迁就你?”再顿,似有劝诫之意,“且不说孤对你还未生他意,一切只不过是你单方面主动,即使有朝一日咳,你也不可恃宠生娇。”
啊?
他怎么又听不懂萧照临在说什么了?什么迁就什么恃宠生娇?
谢不为感觉是不是因自己在这里坐了太久了,怎么脑子都有些晕晕的,反应都迟钝了。
但就在他快要思考捕捉到萧照临语中之意时,萧照临竟又开了口。
是萧照临见谢不为下耷的唇角并未扬起,暗叹一声,自认已有些不耐烦,但面上却十分缓和,甚至眉头都舒展,竟有几分抿嘴忍笑之意,“孤派阿青帮你自有孤的道理,阿青虽性子有些急躁,但武艺高强,遇事不慌,不仅可以帮你,还能在任何场合都时刻跟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安危。”
语有一顿,面上表情皆敛,语气郑重,“另外,你应是知晓阿青的身份,有他在你身旁,旁人没那么敢轻易动你。”
谢不为便只好放弃思考适才萧照临所说的奇奇怪怪的话,而是顺着萧照临最后一句暗暗思忖。
季慕青虽说是皇帝向镇北将军季铎要来的“质子”,但也正是因其如此特殊的身份,也是因顾忌着季铎手中的北府军权,季慕青反而在京中地位关键,众人皆不敢得罪。
倒真如萧照临所说,有季慕青在,旁人顾忌着季慕青的特殊身份,确实是不敢轻易对他下手。
至少,不会再出现东阳长公主那般敢直接在城门截杀他的事。
谢不为想通了此中关窍,心态倒有了一番变化。
反正他与季慕青不过是因大报恩寺之事暂时聚在一起,而且季慕青还很有用处,不如就将季慕青好好利用起来,任那季慕青再嚣张,到最后还不是要听他的安排?
谢不为这般想着想着,又不免暗笑。
萧照临的目光拂过了谢不为的眼底,见其中已有笑意,亦是不自觉微扬了唇,但轻咳一声,是在提醒谢不为回神。
谢不为果然反应过来,对着萧照临微微俯身,“我现在懂了殿下如此安排的好意,定不会辜负。”
说罢,便准备告辞,可再抬眼,却发觉,不知何时内侍又已入殿,纷纷在点烛火,再回首向殿外看去,已是天色浸黑。
怎么就天黑了?那宫门岂不是
“宫门确已落钥。”许是他回头向外看天色的意图太过明显,萧照临竟抢先一步告诉了他答案。
谢不为顿觉难办,宫门既然关上,便是不到四更不会再开,那他今晚要怎么办。
“谢公子不如今夜留宿东宫?”一燃灯内侍突然出声,可话里虽是在说谢不为,但却是对着萧照临俯身。
但萧照临却不答,甚至还垂下了眼,似在回避这个问题。
谢不为眼波回旋于燃灯内侍与萧照临之间,淡叹了口气,也对着萧照临微微俯身,但言语却没有那么严肃,“不知殿下可否收留我一晚。”
语出,殿内三两内侍竟窃窃偷笑起来。
萧照临这才复抬眸,略挑半眉,“这便是谢主簿求人的态度吗?”
谢不为不懂这萧照临明明方才还一副好说话的模样,怎么现在又开始难伺候起来了。
他一壁暗念不管古今,“打工人”都不容易,一壁缓缓站起了身,轻移了两步,走到了萧照临身边,再又展袖坐下。
垂了垂眼,酝酿出了“真挚”情感,再抬眼帘,眸中映着殿内众多烛火,竟如繁星入眼,格外闪亮。
他试探性地拽住了萧照临玄金色的衣角,瞬了瞬目,婉声道:
“殿下收留我一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