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城很静,此时应该是白昼空间里的上午,离他们出局大约还有一天半的时间。
按照已知的信息来看,夜城才是这个局最初的模样,但执行者入局的地方,以及被规则所约束着的,却都是白昼空间。
规则是世俗的条框,是过往时光赋予执棋者的枷锁,而在徐慢心中,那些始终都无法挣脱的束缚,全部来自于他接受不了又难以释怀的前女友,小莲。
他们仿佛是世界的两端,没有启明与日落,在无数个黑夜与白天里,永不相见。
那些被关在箱中暗无天日的绝望岁月里,小莲有没有后悔过,曾两度为了徐慢,不顾一切。
人与人的相爱来源于什么呢?谈寂问镜中的自己。
是一见钟情时的见色起意?还是漫长岁月里的相守相伴?或只是崇拜、依赖,甚至孤单?
他曾以为穷尽一生,都寻不到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直到那熟悉的脚步声,带着答案寻他而来。
谈寂没有转过身去,反倒关上了一直当做白噪音的水龙头。
“你又起来做什么?”谈寂问。
柯枫靠在门框上,他原本的那身衣服早已破损得不像话了,这会儿只披着谈寂给他的外套,从胸口缠至腰间的绷带清晰可见。
好在夜城招待所被魔改的时候装上了中央空调,大厅里不算暖和,但也基本冻不死人。
“骨裂而已,又不是什么重伤,”柯枫笑道,“别这么紧张。”
难怪道上都说柯神是个硬骨头,原来是物理意义上的那种。
谈寂没有接话,抬眸看向镜中的柯枫。
二人借着那面谈寂嫌设计难看的镜子对视了片刻,柯枫轻叹道:“来跟你道歉。”
“你又没做错什么。”谈寂说。
柯枫大概也有点担心他那两根裂开的肋骨,靠着门框没动,只是远远的看着谈寂说:“我惹你不高兴了,所以来和你道歉。”
谈寂静了一会,将嘴边那句口是心非的“没有不高兴”,给默默咽了回去。
他承认自己的确不高兴了,柯枫给他的假设令他十分难过。
哪怕理智上知道,那只是假设。
“我不想离开,”再开口时,谈寂的语气温和了很多,“也不希望你离开。”
柯枫愣了一下,突然笑了,他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暖阳下的冰雪融化,或是夜色里的昙花盛开。
“只要你不赶我走,我……”
“你听我说完,”谈寂轻声打断了他,“我第一次体会这种情绪,不知它从何而来,因何而起,不知它是否只是我对这个局的规则产生的共情,不知我出局之后是否还能再感受到它,所以,我无法承诺什么。”
谈寂始终背对着柯枫,镜面里,他垂着眸子,表情平静得一如往常。
顿了一会,谈寂又说:“我不确定自己是真的懂得这种情绪,所以,你也不要向我承诺什么。”
“不是承诺,”柯枫说,“是我根本舍不得留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