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坐不动时,她确实美得惊人,但是很快我们便发现原来她大字不识一个,粗手笨脚,一张嘴说话就脸红,根本没有半点气质,使得天生的丽质也减弱了不少,难怪得不到王爷的青睐,我终于放心一些。
在府里久了,就听说二夫人樊银娇是王爷十五岁的时候太傅买来给他的第一个女人,冰肌玉骨,极尽温柔妩媚之能事。
我认为,任何人对第一个发生关系的异性总会有特别之处,对她就有些拈酸吃醋的意思,而且她不仅美貌不下于我,吹拉弹唱跳舞下棋也样样都精,每逢相府宴会,她总是技压群芳,令我很没有自信。
新年家宴上,公公当众称赞了她,我注意到王爷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她似春日的花葳蕤生光,芳菲压倒席间蛾眉,含情脉脉地看了王爷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谁看不出她在勾引人呢!
我正愤愤,斜眼见到邻座的孙敏暗暗在桌底下揉烂了鲛绡,白皙的手臂上青筋毕现,不过她的脸上依旧是桂华秋皎洁的恬静模样,叫我实在疑心是看花了眼。
平安的日子过不了多久,西疆有战事,王爷又挂帅出征去了。
孙敏当家,表面上万象园一派祥和,我却知道这个女人不好惹,步步为营,日日小心,不过王爷离开王府没几日,就听说樊银娇房里的丫头侍奉不周,夜里忘记关上窗户,洗澡水又放得冷了,那个娇滴滴的二夫人染了风寒。
孙敏为她请医吃药,换了好几个大夫,不仅不见好转,樊氏病势反而日渐沉重,弥留之际,此事报到了相府澹台姨娘那里,那边也派人过来探望了,我们几个怕沾了晦气,多不过是到雪香庐应个景,孙敏却拉着她的手姐姐姐姐哭个不停,实在叫人怀疑。
正月未满,樊银娇就一命呜呼,姨娘觉得不吉利,草草禀过相爷,也不开丧,买了块地,就把个襄王府的二夫人给埋了。
樊银娇至死,连楚家的墓地都未能进,虽然买的也是上等棺材,烧了无数的纸钱,但便是到了阴间,她也不可能再与王爷重逢了罢?
虽然我十分怀疑她的死与孙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孙敏要不是做得天衣无缝,就可能真是无辜的,到半年后王爷回来,听说她死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说屋子留着……这也算是对她有一点点特别了吧?
至于迁葬或者验尸之类的问题,从来没人提起,随着年岁的增长,相爷压给王爷的朝事越来越多,他日渐忙碌,这个曾经艳冠群芳的女子就这样悄无声息走出了人们的视线。
之后的短短两三年间,满朝文武又陆陆续续送进来七个女子,老六和老七是秦淮河诗姬,年纪虽小,妖娆绝不输樊银娇,琴棋书画件件拿得出手;老八方颦更是带着圣旨以不同于任何人的礼仪迎进门的,颐指气使自不必说;老九陈梦洁是改姓的苗女,仗着相府中有姑姑陈姨娘撑腰,眼高于顶,当然苗女必然有苗女的狐媚,除了方颦,就数她最敢明目张胆地去纠缠王爷;老十王云淑长得不怎么样,一看就是个有心计的,不可小觑……
在十二夫人默涵进府之前,我一直认为,老十一李宝烟才是我唯一的劲敌,此人天生带着三分病容,偏偏又显得风流无尽,梁氏姐妹枉称诗妓,她进门那一年的中秋,李宝烟做的《望月》诗,比她们做的不知高了几层,连王爷都当众赞赏了一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叫人好不嫉妒。
好在王爷好像不太沉迷女色,府中虽然美人济济,他却更喜欢宿在京畿的军营之中,和一众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在一起,每个月回万象园的日子,多不过一旬,少则只有两三日,除了从不进大块头石玉凤和乡土西施马莺莺的屋子,其余人多多少少算是一碗水端平。
我从最初的失望到后来也渐渐认命,在这里,我并不比任何一个更出色,也不比她们任何一个失宠,想王爷天人之姿,自然不是我们当中哪一个能够独占的,能够如此一辈子陪在他身边,我也该知足了。
只盼老天垂怜,让王爷知道,我才是最爱他的那一个,他能够多看我几眼,也不负我夜夜相思。
然而世事难料,我们暗地里还没笑够一进门就被打入冷宫的十二夫人默涵,王爷身边就多了一个丫鬟。
番外(二)
使唤一个婢女,在别的显宦人家,本来是不值一提的事。
可是王爷不同,他从来不要女子贴身服侍,因为每个跟他接触的女子,难免都会喜欢上他,继而变成一种多余的烦恼,反而干扰他做事。
那么王爷是基于怎样的心思,才会在房里安插一个丫头呢?
大家都揣摩不透,也许时间太短,根本来不及揣摩,一切就都出乎了所有人的掌控。
我初见那个丫头时,觉得她长得只能算是清秀,身量都还没长全,更像一个孩子,而且她看似不太守规矩,竟敢在王爷面前,放肆地笑,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笑,我吃了王爷一个窝心脚。
这一脚留给我的伤心更多于身体上的疼痛,之后我卧病了一段日子,听丫鬟们说起,才知道错过了园子里的很多好戏。
也幸亏这一场病,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同石玉凤和孙敏一样,忍不住嫉妒做下什么错事,被罚去看千刀万剐,又会不会和固安公主一样被禁足……
从那个叫张泠然的女子进入万象园起,王爷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他会带着一个婢女上朝、让她侍浴,还容许她使用澹怀殿后专用的浴池……我们十几个女人当中,从来没有人能够走进那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