冕良不相信,那个言词激烈,冷酷梆硬的骆远均,居然天天晚上来陪慈恩?难怪都见不到她。
“我得赶紧出院才行,”慈恩碎碎念,“我住院的任何费用都是公司付的,远钧说我是因为工作才发生的意外,算工伤,费用应该公司负担的。可是我既然没事了就该出院啊,实在不能给公司额外的压力……”
原来她一直来陪慈恩~~说的和做的不是一回事情。我是不是弄错了什么?冕良从慈恩病房出来,走在医院走廊上,神思不属,撞到一向四平八稳的徐建设。
徐建设乍见冕良如获至宝,拉住他问,“告诉我慈恩爱吃什么蛋挞?为什么我买的都不吃,只吃你买的?我用心良苦从明珠饭店偷回来的蛋挞她看都不看一眼。”
冕良奇怪,“为什么要偷蛋挞?”
“那里的蛋挞是全城最棒的,不给外带。”建设非常不甘,“韩冕良,你的蛋挞哪里买的?”
“西饼屋。”冕良说,“路边随便什么西饼屋的。”
徐建哑口无言,那张脸哦~~
冕良很没良心地笑。笑着又想,他和徐建设不知道上辈子有什么渊源,这辈子居然有这么千丝万缕的关系,起码,他们不小心都会爱上一个女人。念及于此,忍不住拍拍建设的肩膀,鼓励他,“加油,耐心点。”
建设点点头,好无奈。忽又再拉住欲走的冕良,“你和远钧没事吧?我昨天问她春节假期会不会和你一起出去玩,她说你已经死了,所以~~”徐建设被冕良那表情给吓住,“又不是我说你死了,别对我有意见啊。”说完落荒而逃。
冕良气得牙根咬碎,“竟敢说我死了???”
晚上居然没办法做功课了???
冕良对着摊了一桌子的功课愁眉苦脸的,他从来没这样过。
他和作业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他想做或者不想做,现在好像是功课不给他做似的~~造反了。那本光谱学上的字明显在和他捉迷藏嘛,量子力学的的课本处于抽搐状态,抽得他根本看不清。冕良的作业啊,他辛辛苦苦写到脑浆沸腾也没写完。这是什么状况?被骆远均抛弃犹能理解,被他的学业抛弃是为了什么?冕良苦口婆心,捧着他的光谱学好生劝慰,“别闹脾气了,我们好好谈谈吧。”
可是他被拒绝了,书上的字他还是读不进去~~自作孽~~不可活~~她竟然陪了慈恩那么长时间?既然没有不在乎,干嘛说话说那么狠?
其实应该知道的啊,她个性就是如此不肯示弱,他当时干嘛不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为什么要对她有质疑?
还有她为何把那几百块钱老头票留那么久?安的什么心?
要炸了~~冕良起身披衣,他得出去透透气。
冕良开门出去却见到骆远均,她靠在灯柱下面吃冰激凌,脖子上松松垮垮绕着条黑围巾,鼻尖脸蛋冻得通红,大概又加班做文案了,鼻梁上架着副aikli手工眼镜。自打入冬以来,她就还是牛仔裤短靴,深蓝棉布外套。冕良现已深信,同款衣服,她的衣橱里可能真有一打。
在这呵气成霜滴水成冰的夜半,遇见这样的她,真有点象撞见从蓝色星星上飞下来的精灵。一定很冷吧?冕良看远钧吃得咝咝呵呵直吸鼻子。重点是,近在咫尺,她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可是盯足她有半分钟了。知道她一定不会先开口跟他说话的,冕良很自觉脱了自己的外套走过去递给她,“不冷吗?”
远钧这才看他一眼,摇摇头,侧过身去,不接冕良的衣服继续苦吃她那盒冰淇淋。
啊,难办了,不能放弃。冕良再凑过去一点,“这么晚回来,又加班?”
远钧点点头,望着自家大门,算是回答了冕良。
再找话题,“今天买了多少冰淇淋?没把超市里的都搬回来吧?”
远钧仍不吭气,她的冰淇淋已经吃完了,拿袖口抹抹嘴,顺便把吃完的盒子和一只购物袋塞到冕良手里。
冕良不明所以,低头打开袋子看看,里面还有两盒冰激凌。趁这功夫,远钧退后几步助跑,是要干嘛?冕良还没反应过来,远钧唰唰几步跑起来跳上自家墙头翻进去,动作干脆麻利,不亚武林高手。可是高手为啥要翻墙回家?冕良跟过去拍远钧家的门,“喂,你是不是忘记带钥匙了啊?”
门开了,门内立着气定神闲的远钧,冕良抱怨,“喂,你忘记带钥匙跟我说,我跳进来就是了,你摔倒没有……”他话没说完,手里装冰激凌的袋子被远钧一把抢过去,大门啪地合拢。亏他躲得快,不然高挺的鼻子大概会断的吧?
不过鼻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完了,她玩真的啊~~
冕良在远钧家门口站立良久。
曾经,他站立的这个位置站着远钧,对着即将出差的他挥手,说,“早点回来啊,我等你。”
她等着的那个热切如火夏日呢?过去了。
曾经,在这个位置,也是这样寒冷的夜里,她递给一盒冰激凌,用因吃冰激凌而冷得发抖的声音说,“不是怕冷不敢吃吧?不要怕,其实非常过瘾的。”
那样的冬夜和冰激凌,也过去了吗?
过去了,不再回来?稍纵即逝?抑或坚如磐石?
冕良也为自己买了两盒冰激凌回家,对着一直跟他造反的光谱学和量子力学说,“乖一点,让我先把今天晚上熬过去好不好?”
吃完两盒冰激凌,冕良冷得浑身发抖,但同时也脑筋清明,别的不说,总算把作业搞定了。
临睡前,冕良捧出那本雪女王的画册,自言自语,“安琪,你有没有在很冷的冬天吃过冰激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