冕良喝口水润喉,保持镇定,狠狠心,“我们觉得结局可以改成,最后男主角没和女主角在一起,毕竟大团圆结局不够出彩,或者男主角死掉,再或者移情别恋了也行。”
江雅雯一怒起身,“你行,我不行。”她那双清水眼里含着一包泪,似乎稍有碰触就会泛滥成灾,“我不行,为什么要改?是觉得女主角那样的人不配拥有快乐安慰的结局对不对?”
冕良也站起来,徐缓真挚地:“没有,我们都觉得女主角很勇敢,坚强可爱,但我们要考虑……”对,其实冕良根本不知道远钧为什么要改,大概还是为了市场吧?所以乱掰,“是要考虑市场,修改结局是希望能增加故事的张力。希望你能了解,我们不是对故事里的人有意见。”
“市场有那么重要吗?”江雅雯问,她看上去象是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哭出来。
冕良吁口气,不由自主抄远钧开会时经常用的市场论,“很重要,市场虽不算万能但没有市场却万万不能。”他示意雅雯坐下。虽然已经为难到汗湿后背,却勉力给对面女生一个温暖宽厚的笑容,可惜嘴里讲出来的话却极为惊人,难得他说的又那么清晰从容,“现在我们来谈最后一条,就是我们觉得你在书中对强暴的过程描述的不够细致生动,我们希望能将那种屈辱和挣扎写得更真实更震撼,让读者感同身受,更能融入主人公的情绪。”上帝知道,冕良边讲可是边抽筋,崩溃哦~~
“够了。”江雅雯眼里的泪水终于流过面颊,她指着大门,对冕良说:“滚,我不要出书了,你给我滚!”
冕良不能不滚,滚之前为还他老板的任务尽其人事,“江小姐,我刚才讲到的提议希望您能考虑,你可以不用马上答复我,这里有我办公室的电话,假如您有更好的想法随时联络我。”他往门口走两步又折回头,摸出几张纸巾给江雅雯,“对不起,让你不开心,呃~~好了,天气这么热,别哭了,会中暑的。”
江雅雯扭过头,不理冕良,瘦弱的肩膀因哭泣可怜地抽动着。
滚出江雅雯家,冕良胸口象装了颗炸弹,他若不拼命控制住自己,随时都会炸开。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用这样的方式去伤害别人,尤其,是一个看上去那么敏感,那么纤细,那么脆弱,那么无助的一个女生。他当时是疯了才答应骆远钧干这件事情的吧?对,骆远钧,这女人是怎么想出那么多问题的?觉得书没市场就不要出嘛,干嘛让人家左改右改的?
掏出电话,冕良打给远钧,语气超级差,“你在公司等我,不许离开,我有事情和你谈。”
“不行,”电话里的骆远钧永远天塌下来也冷静无波的调调,“我现在不在公司。”
“那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冕良很火大,“我今天必须要和你说说非我莫属的这件任务。”
“明天谈,我现在在公园。”
冕良气得踹墙,“你在公园?”他看看天,下午四点的大太阳,“喂,这个时间你在公园干嘛?”
“约会,谁规定这个时间不能约会吗?”
冕良泄气,是啊,谁规定下午四点不能约会吗?他悻悻收起手机。
一夜气恼,让冕良嘴角燎起个大疱疱。本来长个疱啊痘的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更气恼的是还要被骆远钧笑。她一早倚在她的吉普车边上,穿着条率性到不得了军绿色贴大口袋休闲长裤,上身配件普通半旧白t恤,惯用的那款长带子全牛皮方挎包在她手里荡秋千样晃来晃去。她看上去开朗愉快,揶揄冕良,“怎么嘴角长那个大个痘痘?到你这个年纪也会二度发育重返青春期吗?”
冕良瞪她,一副意欲掐死她的表情。远钧才不怕这个,丢罐可乐给冕良败火,发动车子,“我们回公司谈。”
到公司还很早,看起来没什么其他员工表现出对工作的热爱一大早回公司拼命,就冕良和远钧两个人。
公司门口的地上有放着一大束黄玫瑰。见怪不怪,冕良知道那是徐建设送老板的。
话说,不知道这两人大热天在公园约会是干嘛?那儿凉快吗?这么想着冕良就更加烦了,大门锁弄半天也没打开。
远钧俏生生立在他旁边捧着花安然等待,没丝毫不耐,并对着花束里的那张卡片笑得诡异莫名。看完随手将卡片丢去垃圾桶。
冕良好容易打开门,提醒,“每次都把卡片乱丢,被打扫卫生的拣到又要拿出来跟大家一起当八卦来聊。”
远钧找花瓶插花,一贯洒脱,“管她呢,谁会介意?”
冕良去茶水间给远钧冲咖啡,他老板非常欣赏他冲咖啡的手艺,说比慈恩冲得香。所以,冕良只要早上没课回公司,都会替远钧冲咖啡。但他从来不告诉慈恩,他冲的咖啡之所以好喝,是因为他不用砂糖,而是在咖啡里加少许炼乳的关系。他至今不能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小器藏私,象是生怕慈恩比自己在老板面前更受宠似的。
远钧将身体陷在办公桌后的皮椅里,享受着冷气的幽凉和玫瑰的鲜艳还有咖啡的醇香,很是满足,招呼冕良,“不是有事情和我谈吗?说吧。”
“市场真那么重要吗?”冕良张口就问,“重要过一个人的自尊?”
“你说呢?”远钧反问,“对我来说,比自尊重要。”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冕良将远钧前日给他的那纸天书拿出来摊在远钧面前,“既然市场这么重要,为什么不找个更符合市场需要的作品,反而硬让人家将书改成符合你需要的那个样子?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你为了赚钱完全不顾人家的感受?你要不要这么冷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