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让白五叶佩服得五体投地。换了他来,光是文章前期准备工作就能手忙脚乱上好几天,每次期末写论文都是他最痛苦的时候。
或许对于秦展白而言,很多在他人眼中难以做到的事,在他这里不过是日常任务罢了。
因为秦展白太忙,而且灵感不宜中断,所以白五叶主动承担了一部分家务,比如买菜。下午放学,他顺路到学校附近的商场里按照秦展白列的清单将东西都买好,然后大包小包地走回去。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买菜经历,没想到刚出超市们,他就看到了让他避而远之的人。
那个人依然穿着那身唐装,浅浅的蓝色洗得发白,儒雅而温润,仿佛从书中走出的民国先生。在他面前,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青年正手舞足蹈说着什么,两人看上去都不愉快。
是他父亲,白缇莆。
白五叶一看到这人就怵得慌,想也没想便打算绕过去。但附近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就是一条大路笔直向前,无奈之下,他只好拎着东西混进迎面走来的中学生里,极力减少存在感,企图不引起那两个男人的注意。
不过他在躲的时候,显然忘了考虑自己的高颜值会带来的影响,比如回头率高。
于是,在身边女孩子们的频频回头、窃窃私语、羞涩低笑下,白五叶不出意料地暴露了。
其实白五叶的暴露和那些女生也没有太大关系,白缇莆又不是瞎,那么大个人混在平均海拔在他脖子以下的中学生里怎么可能看不到,他只是想顺着白五叶的意思而已。
可惜世事无常,在父子俩一个躲一个装瞎的配合下,这波操作仍旧以失败告终。
尴尬地站在三步以外,白五叶眼神乱飘,不肯跟白缇莆碰上。白缇莆则要自然得多,仿佛他们从没有过那次不愉快的谈话,甚至从未分开,温柔地道:“叶儿,好久不见,这段时间你过得还好吗?”
低头盯着脚尖,白五叶拿发旋对着这个自己根本不想再看到的人,冷淡回答:“我过得很好,谢谢关心。”
生疏淡漠,仍是他们重逢时的模样。
那么长时间过去,白缇莆已经整理好心情,自认可以坦然面对儿子的冷漠以待,然而真正面对时还是觉得心头酸涩难忍。他攥着一角袖口轻轻摩挲,柔声道:“过得好就好。你母亲昨天回法国了,可能一周后回来,到时能跟我们一起吃顿饭吗?”
见白五叶猛地皱紧眉头,他连忙补充:“对不起,如果太为难你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吧。我、我们只是想……偶尔能看看你……”
白五叶抬眼看他,面前的男人年过而立,事业有成,本应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可他却两鬓斑白,虽然依旧俊雅,但显得低迷憔悴得多,而这其中,或许也有自己的一部分原因。
想起遥远的回忆中,那个拉着自己温声细语将神话故事、历史故事,手把手教自己写字,陪自己看春花秋月,读古今名著的父亲,白五叶忽然觉得心酸。
记忆不会出错,错的是自己。
他太自以为是了,将自己所认为的一切强行加在别人身上。他的不能原谅,指向的可能并非这两个离开了许多年的人,而是许多年前,毁掉自己美满生活的那一瞬间的他们。
听起来似乎很矛盾,但是说得通。
“我能带人一起去吗?”打断稍显语无伦次的白缇莆,白五叶淡淡问道。他说着,没有着落的视线终于与白缇莆对上,平和得出乎意料,无论是他还是白缇莆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