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们最为宠爱的幼子如何了?”这是停顿片刻后问出来的,当初在皇觉寺直面那对夫妻如何恩爱,又是如何纵容宠爱幼子,陆寒尘心中还是有些隐隐的吃味;却也只有一点,并不似三年前初初得知消息后的心痛与愤懑。
谢令月也知爱人此刻的心情,沉吟片刻道:“陆清珏一直是被陆恒夫妻娇养长大的,又是陆恒唯一的嫡子,自然是被他们寄予厚望;且陆清珏也以为他是陆氏与万柳山庄的唯一继承人,脾性自然也骄纵衿傲,之前无意中得罪了不少人。”
如今算是家道中落,原本恩爱的父母反目成仇,再无人如之前那般关注宠爱他,且也没有往日那些家财来骄纵他;如此落差陆清珏如何能接受,少不了与那些纨绔子弟出去借酒浇愁,自然被人教训过多次,再没有三年前的恣意张扬···
“竟是如此么···”陆寒尘低喃,凤眸微抬:“阿月可是问我对陆家人的下场还满意?”
见他颔首,陆寒尘也沉吟,一时间车厢内是无言的沉默;若不是谢令月问起,云州陆氏早被陆寒尘抛在脑后;而今与狼崽子重拾旧情,心中早被甜蜜填满,再提起自己的所谓亲人,陆寒尘只余释然。
其实他更感动的是狼崽子对自己的在意,这三年说是断情,却还记得关于他的所有事;征战漠北的同时,还不忘为自己讨回公道···陆寒尘如何不心间酸软,断情后狼崽子分明就不是他嘴上说的那般绝情。
“不管如何,陆恒夫妻于我有生恩···”陆寒尘的声音低不可闻,而后稍高几分:“对于他们曾经的豪奢日子而言,如今已算是折磨,不必再穷追猛打;有个安稳日子,能叫他们终老···也算是我还他们的这份生恩。”
顿了顿又忐忑抬眸:“阿月可会觉得我对他们太过冷血无情?”
陆寒尘并不知谢令月前世的经历,只看他那般为谢家人筹谋,便觉得他很在意亲人与血脉亲情;而他却对陆氏毫不在意,听到陆氏败落的消息也如此平淡,不知狼崽子心里会不会觉得他太过无情。
其他人如何看他,如何想他,陆寒尘如今都不在意,他只要狼崽子不嫌弃就好,才会如此忐忑问出口。
“哥哥想什么呢?”谢令月将人搂紧一些,散漫开口:“若是当初陆氏夫妻能在意你几分,也不会有哥哥之后经历的诸多苦难···因而,我才会如此为哥哥介意,才会下令对陆氏与万柳山庄出手,就当是给他们些教训。”
且谢令月也知晓古人对于血脉亲情与孝道的看重,更不说陆寒尘根本就不是原剧情中描述的那种冷血无情之人;虽是陆氏辜负了他,这人却也不会真的对陆氏赶尽杀绝,因而谢令月才会为他讨回公道。
如此,又怎会如陆寒尘所想那般嫌弃他。
“既然哥哥已完全不在意陆氏如何,我们也不必再管他们之后的日子,只要他们能收敛些以前的习惯,日子总是比普通百姓富足些。”桃花眸微挑,左眼尾之下的朱红刺青又添潋滟多情:“想必不出三日江越便会追上来,眼下我们还有些空闲,不若···做些有意思的事如何···”
不待陆寒尘接话,便吻住他的薄唇,很快车厢内便有难耐喘·息与呻·吟响起···
马车周围的龙甲卫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却也能从车厢晃动察觉异样,没有目光交接,几十人自觉控马撤离数步远的距离;这边的动静很快便引起队伍前头谢一的注意,转头看一眼便继续与大宣的领兵将军说话。
不出谢令月所料,三日后,队伍距离镇北关还有十余日路程的时候,护送雍帝一行人的大宣队伍中出现了江越的身影;不过那人显然也是个精通易容的,大宣跟来的人竟是没有一个人认出他,也不曾怀疑队伍中早有人被换。
果然这些权贵世家都有些不为人知的底蕴与手段。
江越混进队伍中的第一日,在驿馆用晚膳时便与谢令月有意看过来的视线相交,他便知谢令月认出了自己,当即微微颔首,并未被别人看出异常;夜深人静时,避开值守之人,也有谢令月早授意龙甲卫不必管,江越才到了谢令月与陆寒尘歇息的房中,自然少不了一番叙话。
待到这人离开后,陆寒尘上下打量自己的狼崽子,眼里都是叹服;他是该说这狼崽子智多近妖呢,还是说他如此年纪便将人心都算计的透彻。
陆寒尘摇头,三年多前他们刚成婚后不久,他便发现了谢令月琢磨人心的本事不可小觑,所以才在心中叫他狼崽子;如今看来,这人分明是两者皆备,大抵还真是谢令月自己说的那般,他就是长了八百个心眼子。
方才江越其实是存了试探之意,大概是不到最后一步,他还是不想自己动手杀杨崇武;因而在叙话间不着痕迹提起,谢令月如今改变不少,若是以前,杨崇武存了羞辱陆寒尘的心思,谢令月早对那人出手,至少给他个此生不会忘记的教训···谁知,如今的雍帝却是按下此事不提,到底是身份不同了。
谢令月便顺势点头,一本正经叹息,他能顺利将心爱之人接回雍朝便是满足;当日在太和殿那般给了大宣君臣下马威,还当场羞辱了杨崇武,已是为爱人讨回了公道;便是为了两国邦交,雍帝也不便再为难杨崇武,否则受苦的只有两国边境百姓···
他说的如此坦荡,甚至还反问江越一句,想必他这个定国大将军也知晓两国交恶的后果罢;江越还能说什么,最后也只能坦然告知他的计划,也等于提前告知谢令月,杨崇武要在镇北关之外设下伏击。
用江越自己的话说,他知道杨崇武根本就不是谢令月与龙甲卫的对手,此时告诉这个消息也无妨;不管是为了两国邦交,还是谢令月对镇北军的在意,他都不会下死手;可江越担心杨崇武的野心勃勃,只能防患于未然,趁此机会取了杨崇武的性命。
谢令月回答的亦坦荡,江越的计划乃是大宣内政之事,他这个雍帝不便干涉;只要不给雍朝扣上杀了镇北大将军的帽子,雍帝陛下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江越当即表态,他不会当场要了杨崇武的性命,只是给以重创,待人回到镇北关后才会毙命。
如此,两人算是达成了一致;离开之时,江越不免慨叹一句,他与谢令月的交情···经过大宣太和殿一事,怕是再也回不到从前;而谢令月神态坦然,是大宣君臣意欲取陆寒尘的性命在先,如此还不算,竟还欲将人踩入万劫不复的泥潭···
而江越明明答应谢令月在前,因私心存了袖手旁观之意也是真的;大抵在江越看来只要保下陆寒尘的性命便不算是违背承诺,谢令月当然不满意,却也不会追究江越;他也知江越身后还有英国公府与大长公主府,不可能真的豁出去一切完成承诺。
最后谢令月道,他不会与崔砚说起在大宣之事,更不会阻拦与防备江越来雍朝陪伴崔砚;谢令月很有自信,江越出入雍朝,根本接触不到雍朝真正的机密;且他还相信江越也不会做出这种事,只不过,两人日后的交情也不宜再深,君子之交便很好。
话都让谢令月说了,江越面上涌起一丝愧色,对着两人道一声歉意,其余解释之言再未多说,痛快出了房间;也许在他看来,能与谢令月保持君子之交,已是谢令月与陆寒尘大度,再勉强未免是他贪心不足。
而谢令月没有因此阻拦他进入雍朝陪伴崔砚,对江越来说,又欠下谢令月人情,相信他也不会对雍朝生出恶意。
陆寒尘忍了又忍,还是问起:“因为我,阿月与江越这个知己好友终究是生分了,你真的不悔?”
将人抱起上了床榻,躺好后谢令月才轻笑:“我分得清孰轻孰重,在我这里,最先要疼的是哥哥,其他人都靠后;怎的,哥哥难不成还因为莫须有之事吃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