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一夜夫妻百夜恩,孔孝先在被窝里提点马凤春:“你哥的案子在省里挂了号,上边派人下来督办,听说还要搞协查,打点起来有些困难。”
马凤春心领神会,第二天一早就取出自己的全部身家,一股脑都交到孔孝先手里。孔孝先摸着马凤春肤若凝脂的小手许下承诺,一定尽全力帮她周全。
马茂臣一听闺女这么说立刻就觉得心里有了底,这些天来一直强撑着的那口气忽然消失不见,手一松烟袋锅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他双眼一闭就昏了过去。
马凤琴和马凤春姐妹俩连忙把亲爹抱起来放到炕上,掐人中的掐人中,找速效救心丸的找速效救心丸。一通折腾后马茂臣在老伴儿身旁沉沉睡去,马凤琴和马凤春姐妹俩去外屋说话。有二老在马凤春一直收敛着,这会儿终于有些扛不住烟瘾,抽出一支细细的女士香烟吸了起来。
马凤琴管不了也不敢管自己这个妹妹,她主意大着呢,这会儿指不定有啥指示要对自己下达。
果然,马凤春用当家做主的口气对马凤琴说:“咱爸咱妈现在身体都不太好,我打算自己接手包子铺。”
马凤琴的脑子当时就是一懵,“你说啥?你服装卖的好好的,突然改行卖包子?”现在倒腾服装挣钱又轻松,她脑子被驴踢了放着好好的轻松钱不赚非要回来挣那几个起早贪黑的辛苦钱?
马凤春神态自若,就像在说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没打算长干,就当我回来玩一玩,把卖烧饼的玩死我再回去倒腾我的服装也来得及。”
马凤琴嘴唇颤抖着,不知道怎么劝慰自己妹妹才好。崔立国在家时曾跟她抱怨过,天底下的钱又没写着马字,只有你老马家能赚别人赚就不行,干啥不好非得去找别人的麻烦,最后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当时还气崔立国分不清里外拐,大宝二宝搅黄的可不止是烧饼摊,她家焖面好几天没出摊,自己家盒饭趁这个机会多赚了不少钱怎么不提?嘴上骂他得了便宜还卖乖,马凤琴心里却也清楚,说的再好听大宝二宝也是干了犯法的事。
如今弟弟们是肯定要坐牢的,爹妈受累一病不起,她婆婆恨不得往自己的指头缝里上夹板儿,家里最有出息的妹妹却偏要在这个时候钻牛角尖争个你死我活才罢休。
马凤琴心灰意冷地问妹妹:“明知是个火坑还非要往下跳,图什么呀?”
马凤春吐出一口烟来,看着烟气渐渐消散,她咂咂嘴巴回答:“人活一口气,佛活一炷香。”她扬手用夹着香烟的右手指了指里屋,“爹妈被拖累成这样,我从她们家身上找补点不过分吧?”
人一旦执拗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马凤琴绝望地闭上嘴。
没两天双喜包子铺重新开张。老板换成了年轻貌美的马凤春,店里雇了四个小工仍然忙得团团转,马茂臣只管端坐在收银台后收钱,其他全由马凤春做主。
连心第一天看见马凤春的时候还十分友好地朝她笑了笑,等马凤春站到她身旁开始往包子铺揽客的时候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双喜包子铺大酬宾,买三个包子送一杯豆浆,买五个包子送一个包子。”
“大家伙走过路过别错过啊,咱家包子绝对皮薄馅大料多,肉包子口口都能咬着肉,素包子里的菜都是头天新买的,三鲜馅绝对鸡蛋给的足足的。”
“不好吃不要钱,我就是老板我说的算,不好吃来找我退钱。”
连心自以为做买卖这大半年时间历练下来,她的口才和脸皮是同比增长的。然而直到遇见马凤春她才明白什么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她还是太嫩了点。
马凤春不愧是倒腾过三年服装的人,舌头像上了发条一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已经往巷子口走打算去买烧饼的人都能让她三两句话说得转身去买她的包子。更有不少软骨头的男人,主动贴过去没话找话地占几句嘴上便宜。
马凤春站路边揽客三天,营业额抵得上马茂臣原来一个礼拜那么多。双喜包子铺门口天天早上大排长龙。
连心始终有些抹不开面子,最多介绍一句“咱家秘制烧饼五毛钱一个,夹肉的两块,夹鸡蛋的一块五,夹土豆片的一块钱。”说完就给人指路。
马凤春可不像连心这么小家子气,她上去就敢抓着人的胳膊往旁边领,一边笑一边跟人家说:“咱家包子绝对够大,你这么大的小伙子一顿最多吃仨就得撑着,不信你跟我来,不好吃我不收你钱。”
关键她说的言之凿凿,事实也确实如她所说。双喜包子铺现如今的包子个个能有半斤重,肉包子里都是实打实的肉丁,素包子里的蔬菜也确实都很新鲜。虽然成本提高不少,但客流量也在随着马凤春的招揽而增加,算是走了薄利多销的路子。
从前连心的肉夹馍能凭着扎实的用料和独特的口味吸引来广大食客,现如今双喜包子铺也能凭借皮薄馅大料足的良心包子挽回一局。
同样扎实不掺一丝假的用料和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的口感对照下,按理说食客人流量应该差不多才对。但自从马凤春亲自出马当街揽客,肉夹馍的销量就开始每况愈下。原因无他,马凤春专门挨着连心站,连心招揽谁她就招揽谁。
她比连心会说会笑,还比连心放得开,见了男人敢挽胳膊,见了女人就舌灿莲花地夸,还能样样都夸到点子上。这点连心承认自己这辈子拍马都赶不上人家。
没几天肉夹馍就被挤兑得每天营业额不足六十块钱,刨去成本,净利润也就剩下二三十块。而这这二三十块钱靠的几乎全是纺织厂那帮坐班车的女工们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