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姑娘落水,陛下将你抱回,便一直关心着,每日都打发太医来。”琳琅回道,“可能是昨个太医回了陛下,您有转醒的迹象,陛下方来的。”
萧无忧抬手摸了摸自己面庞,卢七和她有几分相似,大抵是父皇借之排遣哀思。
“那如今是贞德三年,好好的,陛下怎改了年号?”
这话落下,琳琅理衣襟的手猛地一僵,只垂着眼睑道,“新帝上位,自然改年号,姑娘连这都忘了。”
新帝?
萧无忧心口皱缩,须臾也释然了。父皇已过花甲,重病缠绵多年,这般去了也算解脱。
“我睡糊涂了。”萧无忧穿好衣衫至妆台前坐下,忍不住掩口咳了两声,“太子仁善,如今继位,定是个英明的君主。”
“啪!”琳琅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脸煞白,手一抖玉梳跌在地上。
“怎么了?”萧无忧被扯到发丝,台镜开了一半又合上,不禁侧首问道。
“姑娘哎,可不敢浑说……”常姑姑亦是一脸惊色,上来摸着她额头,“这是真烧糊涂了?”
萧无忧才要拂开她的手,再欲问话,只听得一声“陛下驾到——”
顿时,屋内外所有人俯身跪拜。
唯萧无忧思亲心切,只本能地站起身,提袍出去。
却在踏出门槛的烈骨
◎卢氏辅国公府,辅的是哪一国?◎
萧无忧没有跪温孤仪。
她被侍女按了一把,卢七这具虚弱的身子经不起,颤悠悠跌在地上。但她只是借了卢七的壳,灵魂和意识还是萧无忧。
于是,萧无忧起身,转过屏风重新上了榻。
甚至回去的短短几步路,她还麻利地拨钗散髻,脱了外袍。奈何身子实在不争气,她阖眼裹被装睡时,胸口止不住急喘,又考虑到琳琅一行人或许应付不来。索性,她便咳嗽起来,一声连着一声,听着要将肺都咳出来。
如她所料,随着一声“陛下圣安”,温孤仪并未多话,直径入了内室。未几榻畔投下大片阴影,一股威压逼仄而来。
“姑娘,您用些水。”琳琅将她半扶起来,端着一盏茶喂她。
萧无忧还在断断续续地咳,勉强咽下一口,缓了缓,努力想要撑开的双眼又阖了上去。
屋内静了一瞬,她的呼吸匀称些,垂下的长睫不再颤抖,一副沉睡模样。
琳琅有些犹豫地将她放平,躬身退在一侧。
床榻前高大的身形未再移动,直过了一刻钟的功夫,方道,“好生伺候着。”
言罢,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离去。
一屋的人无声跪送。
“姑娘,陛下走了。”琳琅见人走远,长吁了口气,低声唤她。
萧无忧没有睁开眼,只摆摆手朝里头睡去。
琳琅会意,给她掖好被角,领着丫头们悄声退下。
日影偏转,阳光烈了些,萧无忧方缓缓睁开了眼。
这厢假寐的功夫,她借卢澜最后的意识,了解了当下事宜。只是卢七姑娘常日居于后宅,这知晓的朝政屈指可数,如史书一般简洁,无甚细节。
大邺确实亡了。
亡在嘉和二十七年岁末。
嘉和二十七年十一月初十,温孤仪扶永安公主棺椁回长安。于城郊三十里驻军,后被请往大理寺问话。
二十日,太子主持永安公主七七忌,突发心疾,暴毙而亡。嘉和帝闻储君薨逝,痰血瘀胸,翌日丑时崩于太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