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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吧(第1页)

巴德烈与梅纳大气都不敢出,万一真打起来了怎么办?游厄看起来就不太像人,这里又是其它庇护所……到时候局面恐怕会很不利。只有阿塞莉对紧绷的氛围毫无所觉,无声催促巴德烈给自己扎另一边辫子。游厄还在泼油:“怎么,舍不得?”黎危毫不手软地收紧五指,游厄顿时唔了声,脖子一圈的皮肤都红了。他被迫抬起下巴,眼睛半眯起来,蓝色的瞳色被黑羽一般的睫毛掩了大半。即便隔着手套,黎危依旧能感觉到手下皮肤的冰凉温度。各种层面上来说,游厄都太不像人了。……但有脉搏。最重要的是,黎危清楚自己对游厄的杀意与他是不是人没有任何关系。手指越收越紧,游厄却仍旧没有抵抗,他微笑着,眼角弯起,专注且热烈地注视着黎危,仿佛在催促他动手。可那双幽蓝的眼底深处根本看不到一丝属于人类的情感。莫名熟悉。黎危眼眸微垂,掩下思绪。他冷不防地松手,散漫道:“那声谢谢想来不用说了。”“……”学到了。以后欠别人谢谢,就装模作样要杀了他再放过他,以此抵消人情。游厄遗憾地抚了下脖子,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黎危。仿佛抚慰的不是吃痛的皮肤,而是黎危手掌残留的温度。“真是好会赖账啊……黎大秩序官。”游厄悠悠道,“下次再欠人情可不能这样了。”“我从不欠人情。”“是吗。”游厄嘴角扬至一个夸张的弧度,看都没看巴德烈和阿塞莉,“那他们算什么?”“你是人吗?”“……”游厄这次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又低低笑了起来,引得胸腔与喉腔发起阵阵共鸣:“还是和从前一样……”后半句梅纳没听清,但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被骂“不是人”的时候这么愉悦。“你以前认识我们老大?”他忍不住问。“何止……”游厄大概是想说何止认识,但又临时转了口风,“他不认识我。”梅纳顿时脑补出两种可能,一个是游厄真的是人,但是那种在上世纪一直仰慕老大的普通人,只敢在随着人群呐喊、追随,毫不起眼。如今意外觉醒能力,便跑来骚扰……啊呸,追随老大,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只是为了引起老大的注意。游厄对黎危的“特别”态度只要有双眼睛都能看得出来。还有一种可能么……游厄是上个世纪某个寂寂无名的“类人生物”,一直听说过人类黎危的大名,却从没机会正面对上,如今能力增强,便上赶着来找嫌。但类人生物深入人群的目的通常只为污染,他们没有人类的伦理道德,更不受人类所谓的情感约束,人类于他们而言只是比其它生物更具养生的食物罢了。所以简单来说——游厄想要污染老大。至于老大精神值那么强,要怎么污染……脑补的剧情还没结束,梅纳又见游厄指了指自己脑袋,说:“他脑子坏了。”梅纳脑子转了个十八个弯才把这句话和前面联系起来——你们老大脑子坏了,所以才不认识我。“……”你脑子才坏了。当然,梅纳没敢说出口。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响动。“叩叩——”有人敲门。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昏沉,但还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隐约能瞧见一些建筑的轮廓。也许先前瞧见了一秒这个庇护所的真实样子,梅纳现在看窗外的房子、树木、水井,都觉得是无数藤蔓或怪物在张牙舞爪……还有他们现在所处的这栋房子,可能也和猪棚一样,只是由无数藤蔓构造起来的幻象,那些藤蔓枝条正蠢蠢欲动地想要刺过他们的身体,汲取他们的血肉。巴德烈痛得倒吸凉气:“你抖什么?”梅纳连忙放缓动作,还有几处小伤就都包扎好了。他放轻呼吸说:“鬼知道外面敲门的是什么东西……对了,你们今天遇到什么了搞这么狼狈?”“一棵树——”“树?”巴德烈一拍大腿,突然想了起来:“阿塞莉,把徽章给老大!”恰巧,游厄为敲门者打开了门,来人竟然是村长。村长脸色苍白,独自一人在门外面对呼啸的风,摇摇欲坠。他越过游厄的身影对空气说:“我知道你们在这里。”游厄以为他来抓人的,在黎危走出来要面对村长的时候立刻把人捞过自己身边,宣誓主权:“其他人给你,但他是我的。”黎危垂眸看向腰间的手:“我看你是真的想死。”游厄立刻松手,做个投降的姿势。村长仿佛听不见他们的说话,继续道:“趁他们还无法彻底察觉你们,走吧。”他递上一张纸,避开游厄要接的动作。黎危拨开满口胡言的游厄,接过纸张随意瞥了眼,竟然是张简陋的随笔地图。“老李家的水井是干涸的,那是唯一的生路。”村长的面色藏在阴影中,他说,“快走吧,离开这里。”“……”从一开始这个村长就不太对劲,因为外来者感染病毒变得虚弱这个说法太荒谬了。外来者之于庇护所是食物,是即将转化为同伴的一份子。从没听说有谁会因为吃饱饭而虚弱。而如今这位村长竟然还上赶着送他们走,还说什么“趁他们还无法彻底察觉你们”?难道村长和他们不是一体的?黎危说:“我们会走。”但不是现在。“东西还给我,你们自行离开。”“什么……”黎危一哂,回首看向堂屋一侧的房间。阿塞莉慢吞吞地挪过来,将徽章递到黎危手上:“这个。”“哦,这个。”黎危重复了一遍,似笑非笑道,“你俩回去把《生存守则》抄十遍,读百遍。”阿塞莉试图讨价还价:“就抄读那一条不行吗?”黎危无情道:“抄二十,读二百。”阿塞莉立刻捂住耳朵,掉头就走。村长沉默地面对他们,也没催促,但目光始终落在徽章上。黎危回正目光,看了看徽章正反两面:“X撤援中心荣誉奖章——觉醒者专属。”“给我。”村长眼神绷得很紧。“哪个战区?”也许是黎危的语气太像他曾经的某个长官,也许是刚刚那一瞬间黎危身上萦绕着一股军人的肃杀之气,村长几乎是本能地回答:“报告……”黎危静静看着他。村长说得很艰难,但吐字异常清晰,仿佛这是什么不得不回应的问题:“北文圣地东线战区、第八师特级先锋战队队长——凤、凤……”村长有些恍惚……我叫什么?我是谁?我的名字……我的名字……越想不起来越痛苦,他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仿佛体内正有什么欲破皮而出。直到黎危的声音响起,将即将失控的他安抚。“凤森旭。”黎危说,“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你曾以一己之力护住八千难民免受光污染,并抗住近万影污染生物的侵袭,人类功绩史上有你的一席之地。”村长浑身一颤,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他张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很快眼神便归于一片死寂。他抓过徽章,本能地塞进怀里:“快走吧。”“——你们不属于这里,你们不该沉溺。”黎危眸色微动,他看着村长的背影,身为秩序者的敏锐直觉性让他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感。还没抓住那灵光一现,一旁的游厄就突然幽幽道:“原来你还记得别人。”黎危侧身,面向游厄:“哦?我忘了谁?”游厄微笑地注视他,不说话。巴德烈也顾不上这奇怪的氛围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老大,这个村长不会还有理智吧?”黎危平波无澜道:“不过是残留的妄念。”在坍塌末期的最后战役前,人类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但仍想着要留下一些火种作为希望。于是所有战区都必须抽出人手来护送平民、妇孺撤退,而目标是处于世界最长山脉、西坎亚巴阡山脉之下的地下城。但由于路程遥远,旅程中必然危险重重,凶险万分,很多撤援队伍根本没走到地下城就折在了半途。看峡谷外的那些废弃车队的数量,凤森旭的队伍应该在撤退的路上就陆续折损了不少,直到彻底支撑不住倒在了这里。看来这个庇护所就是因凤森旭而起。黎危思忖片刻,掷了一次百面骰。他向来没有和别人说自己在检定什么的习惯,加上环境幽暗,掩住了骰子最上方的数字,谁都没看清具体数值是多少。倒是游厄突然愉悦道:“看来结果很让黎大秩序官意外啊。”很意外是夸张说法,但看到结果的那一瞬间,黎危确实有情绪波动,只是常人难以察觉,至于游厄为什么这么了解他……黎危收回骰子:“再乱叫——”“再乱叫就怎么样?杀了我吗?”游厄不怕死地凑近,几乎将黎危框在了门口,“还是说成为自己当初最看不起的秩序官,让我们的黎指挥觉得很丢人呢?”“…………”周围顿时安静地落针可闻。如今灯塔存活的大部分幸存者都是跨世纪的人物,他们经历过坍塌末期的绝望,是绝处逢生的幸运儿。他们都知道黎危曾是坍塌末期的军队最高指挥官,但对于他的能力分类却各有说法。有人说黎危一直都是秩序者,只是他的伴生物格外强大且特殊,所以他拥有一些其他秩序者没有的能力。也有人认为黎危曾是觉醒者,只是后来意外转化成了秩序者,且保留了原本属于觉醒者的能力,所以他才格外特殊。但后一种说法史无前例,人们从未见过有谁能同时成为秩序者并拥有觉醒能力,因此大部分人都觉得是无稽之谈。至于游厄能知道黎危从前“瞧不起”秩序官的事,说明他也是从坍塌末期活下来的人。梅纳轻咳了声,转移话题道:“老大,我们真的走吗?”黎危没回答,他与游厄对视了会儿,突然掀了下唇,笑了:“看来我是独独把你忘了,才让你忍不住一直没事找事吸引我的注意?”眼前人的温热呼吸轻轻扫在下巴上,游厄贴得更近了些:“就算不记得,你也应当猜出了我是谁。”众人呼吸一滞,想起前不久黎危对游厄说的那句,“你的眼睛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也许不是像呢?也许游厄就是故人。黎危拨开游厄,风轻云淡道:“能被我忘记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何必去猜。”“……”村长给的地图路线弯弯绕绕,大部分地段都要从井下穿行。黎危道:“先下井看看。”村长的态度着实奇怪,无论他表现得多少正常,但这里是庇护所,而坍塌末期的那场大撤援计划距离至今已经过去了近百年。这意味着凤森旭已经彻底混乱,他已不是人类,只是一个顶着生前面孔的怪物而已。庇护所不会这么轻易放人离开,也许井下有什么别的存在,或许更危险的、更能蛊惑他们的东西——例如污染源。“我觉得污染源可能是那颗神树。”巴德烈忍不住描述了一番前面的所见所闻。“直面污染源你还能这么轻易离开?”“……”梅纳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宿天马上到了,巴德烈两人已经得罪了村民,继续留在村庄估计也没好事。他们收拾了一番便准备下井看看,刚好地图入口就是老李家的井,还能把兰昭和朱恩捎上。“我呢?”游厄突然开口,仿佛也成了队伍中的一员。“你?”黎危细细捋平手套的褶子,“当然是留在这里整衣敛容,好好做个待婚的新郎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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