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家族,实在有损。
正想着,有人敲门,进来一个丫头,道:“掌柜的,有人要见您。”
“什么人?”烟兰问道。
丫头应声:“来人没有自报名号,奴婢瞧着,像是哪家的下人。”
烟兰忙行到窗前,推开一个细小的缝隙向外瞧去,远远地,果真见一个衣着体面的男子立在那处。论及面目,果真是方才同王公子一道来的小厮。
“掌柜的,真是那王家的下人。”烟兰音带诧异。
云娘亦是惊了下,思忖过后与那丫头嘱咐:“说我不在。”
虽说轻白未必自个想走,可云娘如今尚且拿不准轻白所为,投身春和楼到底是为着什么。那么,至少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更何况,这王家在京城也是极有脸面之人,赶着这光景,她若见了王家人,不论推拒还是应下,都是不妥。
索性不见,也免了这遭烦难。
丫头离去,云娘将烟兰招到身边,附耳低语几句。
烟兰一应点头,末了,又是问道:“掌柜的,司予姑娘那边?大夫说她的腿好不了了,往后就是个瘸子。您看,要不索性将她放了,这么个瘸子放在咱们楼里,也没什么用。”
“我倒是懒得管她。”云娘道,“谁叫她命不好,家族获罪,男子为奴女子为娼,我若是将她放了,自个就得吃官司。”
“罢了,你吩咐下去,仍将她关在柴房,看着她不许她死,也不许人伺候她。往后身子发脓得了烂疮,也只叫她自个受着。”
烟兰嘴角抽了抽:“司予姑娘怕是受不得这些。”
那官家小姐忠贞刚烈,宁可一死也要保存清白。可正是做了十几年的千金,为了维护体面,死是容易的事。可若是死不成,看着自己一点点腐烂,那才是生不如死。
如此一来,自然要有所抉择。
……
入夜后的京城愈发阴冷,春和楼前院各个房间都备着炭火和暖炉,可这后院柴房,窗子破了洞也无人修整,甚至未有烛火照明。只是前头太亮,光影从那破洞里映过来,勉强可见一丝光明。
倒不如彻底黑下来才好。
倚靠着冰冷墙壁的女子全身不得动弹,倒不是有什么束缚,只是太过虚弱,没了力气。
然寒风欺人太甚,钻过她破败的衣衫侵入伤口,起初像冷刃一样将皮肉撕开,后头才渐渐觉得疼,疼到极处,她依旧想死,想要摆脱眼前的一切。
偏生死不得。死不得。
这念头顺着腐烂的伤口一点点折磨她,绝望到了尽头,反倒令她生出些生的指望。
死不了,大约只能活。
同这死寂的柴房成了鲜明对比的,是前院的大堂。
大堂人多,纵是敞着大门,亦是一派暖融融光景。往日人们三两人坐上一桌,或是叙话,或是饮酒用饭,大抵各处都有声音,又不尽是嘈杂。这会儿人们聚在一起,将中间着青色衣袍的公子围住,各个眼中存着探究。
一人扬声道:“霁尘兄说的可是真的?这楼里的清倌儿红倌儿我可都见过,怎不曾听说还有这么个姑娘?”
春和酒楼与寻常的青楼妓院不同,大体做得仍是迎来送往的客栈生意,自这大堂一侧出去,便是可供下榻的数十间厢房。而这陪客的女子,不过是锦上添花,叫这酒楼愈发繁盛罢了。
然则说是锦上添花,居于春和楼的女子仍是满京城最佳,旁的青楼里的红牌,到了这,也要落个下乘。
因而今夜,才这般热闹。
林霁尘将手上折扇“啪”地一声展开,扇面一下一下挥在胸前,瞧着一众看客伸长了脖子,这才下颌高抬道:“那是自然!轻白姑娘乃是新来的清倌儿,你们不曾见过罢了。”
“新来的姑娘?”
“若非林兄已经见过,当真那般绝色?”
“论绝色,我可只认苏苏姑娘。”
苏苏姑娘,乃是春和楼当下最火的红倌人,身段妖娆,魅色天成。这会儿提及,人群当即被挑起新的议论,半数觉着林霁尘夸大其词,再美的女子难道还能越过苏苏姑娘?半数仍存着好奇,想瞧瞧这未曾露面的轻白姑娘能如何绝色。
质疑声在耳边响起,林霁尘倒不急,只在周遭声音渐渐微弱时,再度“啪”地一声将折扇合上,一下一下敲打着掌心。
“诸位,”林霁尘徐徐道,“我林霁尘什么女子不曾见过,苏苏姑娘诚然算是绝色,可绝色之外,难道没有更拨人心弦的女子?”
京城之内,哪个不知林家公子林霁尘是个风流浪荡的主,苏苏姑娘为数不多的恩客里,他便是其中一个。因而眼下他这般说,信的人又多了些。
顿了会儿,才有人疑问:“霁尘兄的话咱们自然是信的,可这无凭无据,叫轻白姑娘出来瞧一眼,才算令我们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