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两人受的伤相差不多,方瞿翊的衣服被扯乱,发髻也歪到一旁,脸和他一样肿胀,但他笔直站在墙边,高傲地昂起下巴,像个不屈武士,浑身上下充满自信光芒。
慕容羲也骄傲、也同样昂起下巴,但骗不了人的,他的骄傲全是佯装,他的自信不过是自卑的伪饰。
他很少佩服人,方瞿翊是少数的一个。
“你长这模样,真甘心与秋娘子做一世夫妻?不觉得委屈?”
一世夫妻?慕容羲但愿自己有此等好运,可她只想和他当朋友啊。
“起初确实觉得委屈,但子璎……谁跟她处久了,都会忘记委屈怎么写。”
她不只没有带给他委屈,还把他多年累积的委屈给清除殆尽,谁说她光会治病疗毒?
错,她还会收拾受伤心情。
“你被她的厨艺收服?”
“别把我想得那么肤浅,我们家的炉子,可是我烧起来的。”
“对,差点儿把房子烧了。”方瞿翊忍不住大笑,吴嫂子讲起夫妻俩刚搬来时的惨状,一屋子人全笑了。“镇国公够狠,把两个金娇玉贵的人送到这里,打算让你们自生自灭?”
慕容羲冷笑,视线扫过手腕。“谁让我好命,出生在镇国公府。”
“别用这种口气说话。”方瞿翊蹙眉,像咬下一口未熟桃子,苦涩味儿直往胸口钻。
“镇国公顾不上你,亲娘也对你不好吗?”
“我娘是妾室,在我七、八岁时死了。她厌恶我,不对,应该说是憎恨,有人说她不想入府为妾,是父亲强求了她,这才对我不喜。”
方瞿翊沉吟片刻后分析。“会不会是因为『憎恨』才能保全你?”
“保全?哈哈,太好笑。”他伸出手腕,让方瞿翊看清楚腕间那道睁狞伤疤。“她临死之前把我叫到床边,使尽最后一分力气,拿刀子划下这道伤,血喷溅出来,染红了她的脸,她放声大喊就算下地狱也要带我走。”
母亲脸上的厌恨,他永远忘不了,她是真心想要他死。
方瞿翊伸手,直觉想摸摸他的头宽慰几句,但话到嘴边,想到他的自尊心,临时换上一句玩笑。“也许是你太杰出,太招人嫉妒。”
“没错,肯定是这么回事。”
慕容羲跟着说笑,只不过这句笑话扯痛了方瞿翊,他柔声问:“镇国公也对你不好吗?”
“幼时他挺疼我,打府里出现流言蜚语后就变得不好不坏,本以为只要表现得好,父亲自会青睐疼惜,但……你说得对,他的儿子太多顾不上我。”
慕容羲心中暗自叹息,国公府少爷竟不如平头百姓,但凡百姓家里有个聪慧儿子就会倾全力栽培,而在国公府“优秀”的另一词汇是“竞争”,出身下贱的庶子没有资格参与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