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二楼?
在小爱的房间里……么。
阿茉犹豫一会儿才赤着脚踏上去。
二楼还是那个模样,只不过窗帘拉开了些,房里空空如也只有一架剔透钢琴格外引人注目,男人穿着单衣盘腿坐在地上,阳光微微勾勒他五官的轮廓和金色的睫毛,身线长长的,他仍在削铅笔。
阿茉刚走到门口他就望过来。
“呃,我看你在这里才……”她又闯了小爱的屋子了,捏着下摆赶紧解释。
钝妖只是道,“过来。”
阿茉乖乖走过去。
钝妖指了指他对面靠墙的一张凳子,“坐那儿。”
阿茉心底疑惑还是坐了过去,等男人走到墙角掀开白色帆布拖出画具画架时她才意识到,他这是要给她画画?
“钝妖……”
“别动。”
男人熟练利落地把画架摆好,完全不像几百年没画画的模样,而实际上,阿茉心里没有来由地觉得小爱死后他一定没有再动过笔了。
他拿削好铅笔对她比了比,阿茉便不好意思了,结结巴巴地站起来摆手,“我、我,钝妖,我要不换件像样的裙子吧,还有把头发打理一下之类的,这样也太……”
最起码,也得画个妆,打扮得漂亮一点。
阿茉偷偷望了望那边的墙角,被白布蒙着的版画依旧静静搁在那里,那是小爱,有着明亮眼神和张扬笑容的小爱,穿着黑色的礼裙涂抹着红艳的唇,十分耀眼动人的小爱。
都是画画,至少她更好看一点打扮一下会缩短与小爱的距离罢。几十年过去即便她老了死了,他依旧在这里,她的年轻模样被印在画布上,和小爱摆在一起。那是她存在于这个血族漫长人生中一瞬间的证据。
“没有。”
钝妖比划完垂眸在画布上落下痕迹,淡淡铅印,如同点滴静止的时光和他已经消逝的永恒生命,他打断阿茉的话,眼神认真地说:“你很美。”
五年后阿茉依旧记得那幅画。
连淡淡草稿都没有擦去就已经上色的画,并不是皇室宫廷画师那般一丝不苟画出来的。
画上金发蓝眸的小少女面颊微红地端坐在椅子上,赤着脚,别别扭扭地挺直了腰并拢腿想让自己看起来有气质些,一头金发随意披着,身上仅一件松松垮垮的男子白衬衣,露出锁骨和一小片肌肤。
她的眼神羞涩而明亮,含苞待放一抹笑意,望着画师——以及所有看到这幅画的人。
阿茉明明记得自己没有笑的,可画上的的确确可以看出笑意来,温润的笔触,不知为何还有一种温柔的味道。五年后的阿茉可以笃定地说,那是因为画画的人是温柔地微笑着画完这幅画的——即便他没有笑,可的的确确是在心中微笑的。
她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明白了他那么一点点。
此时的阿茉显然没有想到这些,午间的阳光被窗棂切割成一格一格落到地板上,只穿着衬衣也不觉得冷。她有些痴痴地凝视不远处男人英俊的眉眼,微光下线条与轮廓都极是漂亮染上浅浅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