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秋却没有再说了。
他的躯壳仿佛只裂开一瞬,朝颜方毓露出脆弱的内里。
……那些云泥之别的高攀、忐忑不安的隐瞒、被揭穿时的惶恐,仿佛都随着一瓶瓶喝空的酒液落入他腹中,在看见正主时终于忍不住细细发酵起来。
容秋的爹娘确实给他做了个坏榜样。
他还是个小兔子时的快乐时光,在酒醉后的脑袋里不断闪回,与容浅忆离开家时决绝的背影交相呼应。
一百多年的相处、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也依旧熬不过一个谎言。
更何况是颜方毓与自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呢?
或者,连几个月也没有吧……?
最初的最初,不就只是他凭着肚子里的崽,硬要缠着对方吗?
没有这个“崽”的话,他们也不过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也许直到容秋死去,他们都不会再见第二面。
现在两人连这最后一个羁绊都没有了,是不是就……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不如就在这里结束吧。
他宁愿再也不跟颜方毓见面,也不想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见冷淡与失望。
于是只一瞬,容秋又合拢起来,只剩一层带刺的铠甲。
“……你喝醉了,现在脑袋不——”
“你不愿意给我生小兔子,还有其他人愿意给我生呢。”容秋忽然抬起头,打断颜方毓的话。
颜方毓霎时冻结在原地,本就不甚清明的眸子一瞬赤红。
容秋却根本没察觉自己已经触了对方的禁忌。
他看向被晾在一旁的美人,故意问她:“漂亮姐姐你愿意给我生兔子吗?”
她忙顺着容秋的话,千娇百媚地答道:“奴家自然愿意~”
容秋转回头:“你……啊!”
“轰隆”一声巨响。
整间屋舍的家具都被炸飞开来,连同那个美人一起被暴起的灵力炸到了廊外。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见一个比原先更加精妙的阵法将整个房间笼罩进去,旁人等闲不能向内探看。
她把前来询问的人打发走,叉着腰冲里面大道:“两个死兔子,耽误老娘的好事!”
容秋也被颜方毓突如其来的灵压爆发给震懵了,酒都被吓清醒几分。
再回过神来时,自己正躺在地上,颜方毓撑着双臂笼在他上方,棺材盖似的极有压迫感。
周围一片残木碎盏,只有两人所在的一小片范围干干净净。
颜方毓眼底一片通红,目光攥紧着他。
那眼神陌生极了,仿佛他身上属于人性的部分不翼而飞,变成了毫无灵智的兽。
真奇怪,容秋甚至在那冷冰冰的目光中,看到了沸腾着的,最原始的欲想。
饥饿、温寒、安稳……以及繁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