桁朝为违背法度理当重罪下狱的王公贵卿们私设了梵楼,独立在刑部之外,不闻血腥,不见天日。
地牢最深处,伫立的刑罚擎柱缠绕了五条铁链,分别缠住了四肢跟腰肢,月白锦衣已渐被血透底,坐地在冰冷黑岩板上的罪人躬了身,低头微微喘息,指尖感觉到了臂膀流淌下的粘腻血液。
“公子。”
眼前人低低说着,像是刚醉醒,握着冰冷锋利的剔刀从站立到俯下身,盘云金龙纹在上等的绸缎布料上流淌烛火微光,他半跪在她身前,倾身而来,如山巍峨倾倒,欲压眼前人如玉颓靡的伤体。
她眨了眨被血迹微微黏住的眼睑,在不明模糊的视角中看清眼前人,半身却因为躲避朝后靠,抵住了刑柱。
她动不了了,铁链束住了她。
“殿下,您如今,已是殿下了,以前是微臣多有冒犯。”
她熬了几天的刑,流的血都结了痂,气弱如丝,但依旧冷静克制。
“公子说笑了,您待我一介贱奴何等深情厚谊,你教我写字,读书,弹琴。最后舍了我,也不过是为娶权爵贵女,登高望极,我怎会怪你。”
曾经的书童,如今的太子,一改卑弱内向,冷酷如枭鬼,他的手指轻轻勾住眼前阶下囚一缕垂肩的青丝,缓缓缠绕指腹,“我只想知道您明知道奚相为博权而捏造叛国私信,致我母族举族覆灭,我母亲含恨自戕,作为奚氏少宗的您早知道这一切,每日看着我那般伺候您,是否觉得志得意满?”
“并未。”
“是吗?想来是觉得我无关紧要,毕竟跟您的宗族,官运乃至情爱都无关,谁会在意一个书童呢,其实也无甚关系,只要您把那伪造密信的证据交出,奚氏可以灭,但我可以让您继续回归曾经的荣耀,甚至更大的荣耀,否则”
剔刀往下滑,从小腿缓缓抵住了脚踝。
刀尖锋利,隔着布料让肌肤宛若撕裂般惊悸,她也非草木,小腿忍不住瑟缩,却被他猛然摁住脚踝,五指紧扣抓了回去,抬眸间,他彻底跪在她身前。
“公子,我再问您一遍,您愿不愿意,这天下间,只有我能救你了,只要你答应”
“不。”
什么时候开始,她待人如沐春风,只有待他时,冷静寡情非常。
太子默然,将剔刀刀尖往下刺入。
人倒地,足下鲜血流淌,无意间,手指攥住了眼前人的袖子,也只是揪住些许,后者登时停下,眼底微光晃动,迫不及待想要握住她的手,但她垂下眼,手指往下滑落。
无声许久。
后,苍白细长的手指抵着石板猛然曲起,忍在舌尖的痛苦余声留尾,带着些许颤音。
恍惚间,瞧见牢门底部缝隙之下晃动的明黄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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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阜城北郊黎村外,两岸延青碧,簪繁花鸟色。
一头被养得膘肥体壮的黑毛驴沿着凉山山路往下走,背上载着一秀挺薄背尚算轻盈的年轻公子,那崎岖难走的山路,于它竟如履平地,而背上的公子轻拍着被树叶露水弄了些许湿润的行囊,再打开往里看,摸到了一本官谍,打开往里看,瞧见了“罗非白”的姓名身份。
保存挺好。
松了眉眼,他对驴轻缓道:“虽说连你也是我借来的,但脾气也别这么大,不过是不给你摘那悬崖峭壁上的山果,你就非要带着我湿漉密林跑,瞧给我弄的这一身,差点坏了文牒,若我没了身份,可会连你一并给人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