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每场警匪片中演的那样,直到陆寻话中的最后一个字落下,不远处的山道之上才终于响起了一阵迟迟的警笛鸣声。
孤身一人到荒郊野岭引蛇出洞的举措看上去很白痴,但其实陆寻事先早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防备。只是他原本以为就孙天盛这样的人而言,怎么也不可能只身前来。
结果不知为何,直到他被终于现身的警方人员抓获时,也没有人在这片加工厂周围区域任何角落中,发现他的人手。
陆寻从在警方任职的友人那里得知,医院中那个以探病名义前来,实则是想对路星泽下手的周百舸,也已经被他们给控制住了。
正式被带走时,陆寻见到孙天盛再次转回头向自己看了过来。那双眼中暗含着的愤恨情绪,恐怕任谁看了应该都会心生寒意。
“我是从哪一步开始做错了?”他问到。
孙天盛话说得模棱两可,但陆寻不用细想也能够明白,他口中所说的“做错了”,指的一定不是代表忏悔之意的那个“做错了”。
陆寻原本并不是很想回答他的这句疑问,只是恍惚之间,那个路星泽刚刚从昏迷之中苏醒过来的夜晚,忽然又浮现在了脑海中。
陆寻不禁垂了垂眸子,沉声回答到:“最开始。”
-
掌心处冷不防传来了一丝微不可闻的动静,几乎是一瞬间,陆寻就从手上的文件中抬起头看了过去。
已经连续将近五十多个小时没有合过眼了,方才的他已经到了必须找点什么东西看看转移注意力,才能保证不会睡去的地步。
然而在感受到路星泽出现了苏醒迹象的那一刻里,陆寻的一切睡意还是立马地消失殆尽了。
只不过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路星泽便已经抢先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牵着我的?”
很简短的一句话,被路星泽说得有些断断续续,隔着氧气罩传出来时,听起来还有些闷闷的。
但陆寻还是很耐心地听着他一字一句说完了,而后忍不住又紧了紧那只被自己握住的手,回答到:“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似是过于疲惫,听完这句话后,路星泽紧接着就闭上了眼睛。然而就算是被氧气罩挡着,陆寻依旧能够看出来他微微上扬起的嘴角。
陆寻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倾身过去就想按下病床头的呼叫铃。
只是手中忽然微微加重的力道,却让他暂且低下了头,问到:“怎么了?”
“等一等,先让我们把事情说完。”氧气面罩忽然浮起了一阵水雾,大约是路星泽喘了一口气后才继续说到,“你还记得两年前的那场爆炸案吗?”
话音落下,陆寻已经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了。
大概是在听到李向明阐述爆炸原因的那一刻起,他就立即联想到了两年多以前,在千瑞珠宝加工厂所发生的那场案件。
他们两人之间向来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模切,无需再多点明陆寻就已经清楚了。
不过路星泽却似乎是被方才那句话脱去了大半的力气,这回停顿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再次开口。
陆寻只能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替他说到:“那天晚上会来救我,是因为你早就知道了千瑞工厂发生事故的原因,对吗?”
路星泽小幅度地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所以两年前也是一样。”说着,陆寻不禁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按了按自己左胸口的位置。
他觉得那处正有一个东西,在隐隐地作痛着。
“两年前我就已经查到了这里,只可惜当时没能反应过来千瑞的幕后人是谁。”路星泽终于再次开了口,“陆寻,所以即使我并没有登上那艘船,也可能会因为其他的任何方式离去。”
“所以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陆寻很想对他说些什么,然而张了张嘴,最终却没能成功做到。
自那日做完一场有关于坠海的梦后,陆寻心上就多出了一道难以绕开的缝隙。
直觉告诉他,沉入刺骨海水中那一刻,自己心头所翻涌而上的痛感,真实得绝对不可能是幻象。
他与路星泽,一定拥有过一段共同坠入海中的经历。
而思来想去,能够发生这种事故的场合其实已经十分显而易见了。
前段时间里公司事务繁忙,他与路星泽很少能有机会待在一起,但这也恰巧给足了陆寻空间。
适逢孙天盛回国,最佳的调查时机就这么正好地摆到了他面前。
陆寻可以肯定的是,两年以前的那场海难,路星泽绝对也在船上。
那么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便已经不言而喻了。
虽然陆寻不记得了,但他大约也能够联想到。在这此前的许多年里,他曾为了路星泽的离去,于自责之中挣扎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