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他们绘声绘色说,谢敛被打折了几根骨头,烫烙得满身脓血,泼洒了多少盐水辣椒水……又是另外一回事。
对有些人来说,尊严自我比性命重要。
宋矜听不太下去。
她已经学会了如何探监,何镂也并没有刁难她。
相反,着人亲自引她下去。
牢狱经年不见日光,满是潮腐血腥的味道。
她跟着走了很远,一直走到最深最森严的牢狱跟前,四周都设着刑具。就是不仔细看,都满眼是血肉腐烂干涸后的痕迹,时不时蹿出去只老鼠。
宋矜将准备好的银钱塞过去,轻声道:“我想与谢大人说会儿话。”
狱卒轻哼了声:“这从前可是朝廷命官。”
“可我只是内宅女眷。”
她说着,拔下发髻上一只碧玉簪,再次塞给了狱卒。
宋矜感觉对方黏糊湿漉的目光滑过她周身,见她身上没有别的贵重首饰,失去兴味地搓了搓手指,摆摆手出去了。
她也终于松了口气,脸色煞白。
借着微弱的灯光,宋矜隐约看出谢敛的轮廓。
他靠坐在角落里,整个人隐入阴影里。清瘦而血迹斑驳的身体靠着墙壁,肩背是端正松弛的,披散的发丝有些乱,顺着他失去血色的面颊垂下来。
眉宇凌厉细长,往下是阖着的凤眼。
冷白瘦削的脸低垂着,看不清表情,从修长白皙的脖颈开始,满是斑驳的鞭痕烙痕淤痕……灰白的囚服已经被血染得失去了底色,破烂处翻卷得血肉模糊。
宋矜靠在栅栏上,贴着脸唤他:“谢大人。”
对方眼睫微颤,微弱而温柔的灯光,仿佛流水般涌入他漆黑失焦的眸子,添了一点光华。
谢敛的表情在茫然与疑惑之间,最终化为沉寂。
“……宋娘子。”他嗓音沙哑,甫一开口便激烈地咳嗽起来,唇边溢出鲜红血迹,“这是何镂的地方,你不该……还是少来。”
“我以为,谢大人又要让我离你远些。”她说。
谢敛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见谢敛笑。
青年生了极其清隽俊秀的面貌,只是平日里太过冷漠了些,便很难令人注意到。此时微微一笑,乌黑眼底光晕隐隐,苍白面颊上血迹殷红,有种触目惊心的脆弱美。
“我拦不住。”他只道。
宋矜却摘下耳饰、璎珞,窸窸窣窣打开坠子,摸出几颗丸药地给他,“是镇痛止血的。”
她一抬头,察觉到谢敛在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