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外卫兵们的喊声刚落,厅内的明军大小将官瞬间神情肃然,全部齐刷刷地站起身来,躬身低头,整齐划一地向着门外的方向拱拳行礼,就连座位相对最靠前的那位刚刚进厅的李将军也是一样。
见厅内众人全部躬身行礼,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沈惟敬也赶紧站起身来,和身后的唐卫轩、孙世禄二人一起,学着众人的样子低头躬身、拱拳行礼。
头低在两臂之间,面朝斜下,自然看不到来人的面容,只能见到一人脚踩皂靴,一步已踏进了厅内。出于极度的好奇,唐卫轩不禁忍不住将头再稍稍抬起了一点,借着两臂在身前抱拳拱手的掩护,将目光也上移了一些。
这样依然看不到来人的面容,最高只能看到来人的衣着。只见一袭大红色的官袍上,绣着一只鲜艳的狮子,似乎正在怒目圆瞪、杀气腾腾地看着自己!同时,此人一踏入大厅,立刻就让人感到一股隐隐的杀气,扑面而来,令人不寒而栗。唐卫轩不禁本能地咽了口唾沫,赶紧再把头又低了回去。
好在此人没有在门口处过多停留,不紧不慢、步伐沉稳地走向了厅内中央的帅位,而后只听到一声利索地摆袍之声,大概是这李如松终于坐下来了。
虽然厅内众人凭着耳朵,明知李大帅已经落座,但是谁也没敢擅自放下行礼的两臂,整个厅内除了李如松入座的声响外,依然是鸦雀无声,唐卫轩内心之中不由自主地就感到有些紧张,尽管此人已经离自己甚远,但是那迫人的气场,依然压得人几乎窒息,面额上也渐渐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就这样,众人依旧屏息凝神,静静等待着坐在帅位上的李如松的指令。
“坐。”
终于,一声命令从帅位的方向传来,起身行礼的诸将官立刻落座。众人一齐抖袍落座的声响,倒也是相当的齐整、颇有些气势。
唐卫轩也终于放下了拱拳的双臂,这才感到,腋下和背后竟也有了些许冷汗。放下双臂、挺腰而立后,唐卫轩稍稍打量了下对面坐着的众将官,一个个也是目不斜视、表情严肃,大气也没出一声。
正犹豫着是不是可以再偏斜一下眼光,看一看帅位上的李如松……忽然间,唐卫轩明显感到有道锐利而又威严的目光直射自己所在的位置,竟禁不住有些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正紧张之际,突然又听到帅位上传来一声:
“游击将军沈惟敬等三人何在?”
“卑职在!”
听到李如松上来就叫到了自己的名字,沈惟敬立刻忙不迭地起身出列,领着唐卫轩、孙世禄两人,正朝着李如松地帅位,单跪一膝,拱手行礼。
可是,低头等了半天,也不见李如松有什么指令或问话,似乎只是在不停打量着三人,沈惟敬不禁有些发毛,想到出使平壤之事初来乍到的李如松未必十分清楚,便打算开口先报告一下奉命出使的来龙去脉:
“禀告提督大人,卑职是奉兵部石尚书……”
“不必多言,宋经略已经和我说过此次出使之事了。”
沈惟敬没有想到,自己刚开了个口,就被帅位上的李如松直接打断了,一时无措,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低头僵在当场。
“身后侍从所背的,可是此次议和带回的文书?”
听到李如松主动问询,沈惟敬立刻回道:“回提督大人的话,正是倭军第一军团主将小西行长亲笔署名的停战议和文书。小西行长说……”
“拿上来。”
又一次被李如松毫不客气地打断,沈惟敬心里不太舒服,但是也只好按照李如松的命令,从身后的孙世禄手里取过议和文书,郑重地递给了上前来取的侍卫。
听到李如松已经展开文书开始浏览,沈惟敬悄悄地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帅位上的李如松的表情,只可惜文书挡住了李如松一半的面容,只能看到两只鹰一样锐利的眼睛在快速地阅览文书的内容。趁着李如松阅读文书的空挡,唐卫轩也鼓了鼓勇气,抬眼望了望帅位上的这位东征大军统帅——李如松。
咦?这李如松……不仅是相貌堂堂、甚至还颇为俊朗啊,纵是坐在帅位上,也一样看得出其肩宽背阔、体格伟岸,倒是真的颇有大将之风。文书后面正在读着停战议和内容的一双犀利的眼睛中,似乎还带上了几分笑意,但依旧散发出滚滚杀气。见李如松已快读完,唐卫轩赶紧先把目光收回,静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