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又开口了。
起来说话吧。他说。
这便是对跪在那儿的那兵卒说的了。那兵卒一时不敢动,小心翼翼地刚一抬头,便听见他们将军口气不虞:聋了?
兵卒连忙飞快地爬了起来。
刚才是出了什么事?那人又问道。
这下,兵卒站直了身体,一抬头,便能看见那人的面目了。
是个生得极精致,以至于有些妖妩的公子,年轻得很,却一副病体未愈的模样。他身上深色的衣袍雍容而逶迤,将他裹在其间,端得一副矜持倨傲的贵态,神情却是平和的。
那兵卒的胆子壮了些。
回公子,是太常令府上的事。他说。
什么事?那公子问道。
太常令这几日情绪不佳,总寻死觅活。那兵卒说。
便见那位公子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霍将军。
我记得齐大人不是这样的人的。他说。你这几天是干了什么?
便见霍将军低下头去看他。
将军生得高大挺拔,如今又穿着戎装,合该是放肆冷傲的模样,这会儿却低着头,表情虽没什么变化,瞧上去却总显出几分驯顺,像匹认了主的野狼。
也没做什么。霍将军语气中满是不服,却又有点心虚。我还没想好如何处置他们,就先关押在他们旧邸了。
便听得那公子轻笑了一声,有点无奈。
你当他们是俘虏呀?他道。你若真有心杀他们,这么做自然无可厚非。但你既无这心思,至少要以礼待之,才能安抚人心。
安抚人心这事儿,倒是他们的知识盲区了。
霍无咎连带着他手下那帮将领和士兵,一开始便是守关御敌的。对他们来说,战胜之后,对当地的官员向来是杀之而后快,能留条性命,已然是极其特殊的宽宥了。
输都输了,还要人安抚呢?
底下那兵卒也有些费解地挠了挠头。
便见那位公子扯过一张宣纸来,提笔在那纸上写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便放下了笔,将那张纸拿起来,前后通读了一遍,便慢条斯理地吹干了墨汁。
不过想来,如今你们不管做什么,他们也听不进去了。那公子说。既如此,便要劳烦你,将这信代我转交给齐大人。你什么也不必说,信上自有落款,此后的事情,你们也不必担心了。
说话之间,墨迹也干透了。这公子折起这张纸,便递到了桌面上。
那兵卒连忙上前结果,抬眼看时,便见这位公子对他淡淡一笑。
去吧。他说。
兵卒连忙行礼退了下去。
临出御书房,他偷偷一抬眼,便见那公子抬头正低声对霍将军说着什么。霍将军单手撑在龙椅的扶手上,乖乖地低头侧耳,半点不见方才的凶神恶煞。
御书房里灯火煌煌的,一时间,竟显出了几分和谐平静。
这兵卒没读过什么书,脑中却立时窜出了一句总听话。
一物降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