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
刀尖撬开匣子,木片纷落而下。苏润看着他的举动,福至心灵,陡然明白群青要他隐去自己的理由:陆华亭在找人……
……在找她。
嗤的一声,陆华亭将木匣底衬的丝绢撕开,底部赫然有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掖庭赏赐印,鲜红色。
陆华亭撂下匣:“她在掖庭。”
“这人是谁呀,长史费心找她做什么?”狷素看了看匣底红字,小心地问。陆长史这几日心情不好,周身的冷意,让人都不敢多说话。
肯定是被那孟观楼给气的。
因为热,陆华亭拾起折扇,一下一下拂去面上燥意,撩动鬓边漆黑的发丝:“传说中,绸子发梦,梦到二十年后,自己被一个陌生青年刺杀。醒来之后,发现这个青年现在应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幼儿,他该怎么做?”
“找到这幼儿,立刻杀了。”窗边传来一道嘶哑的女声。
苏润愕然看向那名给灰隼喂生肉的女侍卫。她身量瘦削,神情冷酷得理所应当:“现在不杀,难道等着仇人长大,为他所杀不成?”
陆华亭眼中也有同样的冷酷,听闻此言,唇边笑意竟又深了些:“再拿一枚通宝来。”
“找到了。”狂素从袖中摸索出一枚钱币,“篆字是死,瑞兽是生,我抛了。”说着将它扔了出去。
苏润瞳孔急缩,被两个人按在椅上,却感知不到臀上的疼痛。他还没有忘记,方才陆华亭是如何用一枚通宝卜生死卦,审都懒得审,便下令把那刺客诛杀。
他万没想到,群青连这个陆华亭的面都没见过,就要死了?还是如此草率的死法。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绸子发了个梦?
他汗流浃背地盯着那枚通宝被狂素高高抛起,在空中急旋。
它的影子,倒映在陆华亭漆黑的眼底。在下落的瞬间,一把扇陡然将其打落,将未知的生死盖在了底下。
陆华亭望着雪白的扇面,半晌不语,谁也读不懂他脸上神色。
“叫你拿来给我,没叫你扔。”叮当一声,通宝被扫进抽屉内。他抬眼时,神情淡漠,一如对这府上的许多事,有时玩笑,有时又失了兴致,“你扔的不算。”
狂素和狷素对视一眼,瘪瘪嘴退到一旁,女近侍则转过身,继续取喂生肉喂那灰隼,好像都习惯了陆华亭的脾气。
陆华亭从抽屉取出两张荐书。
“长史真的要答应帮那孟宝姝,把她送到鸾仪阁去?”狷素见他把燕王妃的印信也拿了出来,忙问道。
他对那孟娘子没什么好印象,这娘子叩门求见数次,赶都赶不走,非说自己是陆长史远房的妹妹,刚从陇右进宫,请求一见。陆华亭根本没有开门,说不认识她。随后孟娘子便将这荐书,还有一片黄玉珏的碎片托人带给了他,又娉娉婷婷地走了。
现下看来,倒不是不认识,只是来者不善。所以狷素担忧。
陆华亭没有回答,将鲜红如血的印,盖在了空白处。
他心中却想着旁的事。
群青敢这么早便将苏润送过来,着实出乎意料。
但那黑狗血,孟观楼的辱骂,也是上一世未曾发生过的事。他还需要更多时间观察。
只是,他知道那女官和宝安公主感情深厚,偏要旁人占了她的位置,先一步断了她的后路。
印盖得端正清晰,陆华亭随手将荐书递给狷素:“告诉孟宝姝,答应我的东西,记得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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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群青在拜别章娘子。
章娘子不搭理她,狠狠地骂一个犯错的小宫女。挨骂的小宫女哭着奔出门,群青心知章娘真正想骂谁,走到她面前,挤出一个笑:“章娘子,北库没有老鼠了。”
章娘子冷道:“跟我说什么?我管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