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朝抬眼,望进单奚泽眼底。女子眼眸暗黯,有如夜色沉沉,令人心惊。陆以朝不由得微微皱眉。
“陛下,这是谁呀?”
一旁的雪暮仿佛还嫌场面不够混乱,佯作慌乱地从榻上起来,如同受惊小鹿一般躲在陆以朝的身后。她轻轻拉着陆以朝的衣角,声音甜润软糯,招人怜爱。
见此情形,单奚泽眸色愈发暗了暗。但她没有动作,更没有开口质问陆以朝,只是静默地、良久望着陆以朝,似乎在等陆以朝给她一个解释。
“夜深露重,国师为何深夜来此?”
半晌,陆以朝才轻叹了口气,温声道。
她当然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问。她怎会不清楚单奚泽为何来此?
前一日原本还与自己柔情蜜意的人,第二日便纳了他人作侍,换作是寻常人都不可能容忍,更何况是单奚泽这样骄傲的人。
“原来是国师大人。”躲在陆以朝身后的雪暮作恍然大悟状,走出来朝单奚泽盈盈行了一礼,“臣侍久仰国师大名,那日在宸和殿只是远远得见,今日竟能亲见您本人,真是有幸。”
但很快,她又话锋一转,“只是不知,您为何深夜闯入陛下寝殿?纵使您地位尊贵,也不该如此肆意妄为。”
虽然她说了这么一大通话,但是单奚泽始终都未曾看她一眼。对方依旧定定看着陆以朝,对她全然视若无睹。
这并不是单奚泽因为雪暮低贱的出身而怠慢看轻她,除了陆以朝之外,单奚泽待其她人大都疏远冷淡,并不因为谁身份更高就多尊敬几分。无论是朝廷大臣还是普通宫人,于她而言都没有太大区别。
可单奚泽也鲜少这样给人难堪。有的时候,无视也是一种敌意的表现,正如先前她对待东方令珏时一样。而她这般举动显然还是因着陆以朝。
面对这样明晃晃的无视,雪暮也不恼,只是楚楚可怜地咬着嘴唇道:“臣侍身份轻贱,受点委屈也不要紧,可陛下特地召臣侍前来服侍,您不应该惊扰陛下的雅兴呀。”
看似一副温声细语,善解人意的模样,实际上言语中暗含的挑衅意味十足。仿佛很清楚单奚泽在意什么,雪暮还刻意在“服侍”上加重了音调。
这一句话精准地刺痛了单奚泽,直到这时她才终于正眼看了雪暮一眼,眼神冰冷得可怕。
与情绪低沉的单奚泽不同,雪暮神色愉悦,脸上洋溢着笑意。她丝毫没有被单奚泽的气场吓到噤声,甚至因为自己的小把戏得逞而转过头向陆以朝一笑,怡然自得。
“……”看到雪暮向自己投来的得意小眼神,陆以朝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只想快些阻止对方继续在这里拱火添乱。
她抬手往雪暮身前一拦,将其挡在自己身后,把火药味十足的两人阻隔开来。
“你先下去吧。”陆以朝揉了揉眉心,语气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疲倦。
这句话自然是对雪暮说的。陆以朝转头看向沁河,“就暂且安排住在期
梦轩吧。沁河,派人送她过去。”
沁河此前在一边不敢作声,只胆战心惊看着帝王新宠与国师争锋相对,暗自感慨这位贵郎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大胆且无知,难道以为自己仗着帝王的宠爱,就能与国师叫板了?
同时沁河又不免在心里捏了一把汗。她也不明白陆以朝为何如此之快就变了心,亦或是如之前一般,又是在与国师置气?她虽不了解内情,但很明白一点,那就是无论陆以朝对于新宠的宠爱是真是假,至少表面上一直在维护他、为他撑腰。因而若是国师要处置这位新宠,便是下了陛下的面子,必然会招致二人之间的矛盾。
这位新宠本人如何并不重要,但若是因他而令小皇帝与国师之间生了嫌隙却不好了。
于是在听到陆以朝终于发话之后,沁河才松了口气,忙走过来好声劝雪暮随她出去。
这时雪暮突然变得安分老实了许多,她没有争辩什么,而是默默点了点头:“臣侍明白。”
而后便跟着沁河出去了,乖顺得让沁河都觉得不可思议。
只不过她临走之前还不忘看一眼陆以朝,对其做一个委委屈屈的哀怨表情,做足了戏份。
直到其她人都离开,屋内重又寂静下来。陆以朝在一旁的金云龙纹椅上坐下,她看向单奚泽,缓声道:“奚泽是否以为,我喜新厌旧,想要另寻新欢?”
丝毫没有回避这个敏感的话题,而是直截了当地主动提了出来。
少女清凌双眸直视着女子,坦然而真诚,看不出半分心虚,仿佛从不曾做过背弃承诺、新纳宠侍的事情。
单奚泽默然半晌,缓缓摇头。
她自然不信陆以朝是会被美色所惑的人,而更相信陆以朝是另有打算。
其实单奚泽本不该这样冲动行事,擅自夜闯帝王寝宫。纵然以她的身份,没有人敢对她的行为指指点点;但这毕竟是冒犯君王权威,陆以朝本人未必不会心生不满。她或许可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却无法不在乎陆以朝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