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电话,输入番号,那边就传来了父亲苍老的声音:“小风你在这里边没受呗?”“没有,咱家里都是受那个电视的影响,这里是江海,管理文明的很!连说脏话都不行,就别说打人了!”
父亲隔着玻璃墙告诉我,人生的路是坎坷不平的,要经受住考验,引以鉴戒,俗语说得好,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要永远记住主席在《为人民服务》一文中的几句话: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
姐姐早已泣不成声,我想一定是我的光头引燃了她的神经,“你待里边要啥你说!别管是啥家里边都一定想办法给你送来。你这以前的衣裳,都给你带过来了!”
一个有一米多长的黑色包裹老老实实地躺在父亲和姐姐身后,我很快发现,他们两个人眼睛周围,都有巨大的黑眼圈。
“这里边啥都有,吃的比咱家的还好嘞!天天都有肉,还有肉包子,桃酥饼!我这里边啥都不要,也不要钱!那包裹就带回去吧,一件也用不上,上次在看守所送的衣裳现在都还在,这里边不让穿自己的衣裳,都是统一的制服……”
父亲和姐姐回去了,目送他们两人拖着巨大的包裹吃力地走下楼梯的身影,这一次,我抑制住了自己的泪水,我突然之间就变得坚强,是的,我一定要坚强,后面,还有不知道多少的苦头等着我去吃呢!跟在看守所时的告密不同,这一次,我不知怎的又错了,我现在的身份,是一只既想做表子又想要立牌坊的“小赤佬!”
父亲并没有听我的话,我很快就收到了他留给我的400块钱,还有几本书,另外有一只白色的硬面抄,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他那熟悉的字体。
“人生最大的苦难就是不能认识自己。”“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人生最大的病痛就是放纵自己的欲望!”秀丽的字体一勾一划,皆上心头。此时,我顿时感觉,自己和父亲的心灵距离,是如此之近。而现实之中,我们二人又是如此之远,至少在下面将近三年的时间里,已经年过六旬的父亲和深牢大狱之中的我,天涯岂止相隔。
过了几天收工回来,苏警官也把我找了去。
“这几天我不在,今天找你来,是想跟你说那个监狱长信箱的事。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跟我说,他们做的不对我会找他们,不管是谁!但你要先告诉我,我不给你处理,你再去写那个信箱不迟。你不知道,你写了那个信之后,我们整个中队都很被动。所以希望这件事能够引起你的注意。”与他的顶头上司对比鲜明的话真真打动了我,我忏悔了自己的不是。这一次,我真的给苏景官惹来了麻烦,他却并未责怪我。
“还有,你父亲回去以后,来了一封信,信里说他已经安全到家了,希望你能够放下包袱,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监狱长信箱的原因,这几天胖猪头在劳动上已经不再苛求于我。甚至,一有机会他还要把我踢的远远的。
这不,今天小组被拆成了两半,我和李秀锦、黄梦梁三个人,就被发配去做香。
做香这个活计,已有耳闻,今天领教。很简单,一叠塑料包装袋放在身边,伸手到满筐的香中抓出一把,数出40根,装进袋子,完了!
这个活苦不堪言:太脏了!手上、脸上、衣服上,很快沾满了五颜六色的灰尘,而且每分钟要数几把,或者说数一把要几秒钟,都有着时间限制。全身高度紧张的我忘记了无处不在的灰尘,只觉别人身上脏,不觉自己身上累。
“草我亲妈妈的我再犯罪!”旁边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是啊,这样的活要是做上几年,人会变成什么样子?这是不是侵犯人权?这样下去会不会得职业病?得了病会不会给我们及时治疗?治得不好会不会给予赔偿?一个早上,我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这些问题。
速度自然没有达标,但是天公作美,到了下午,胖猪头就说做香不要去了,改去给吊牌打结。吊牌一刀刀放在那里,都是机器切好的,连吊牌孔都还留在那里。打结的功夫全在手上,一根线到了他们手上,伴随着一个优美的姿势,结就成了。
“笨笨,过来!”没错,是胖猪头在呼唤我。
“看到了吧?拿着这根枪!”他一手一根牙签,一手一张吊牌,“你是打洞进来的,现在给你发挥特长,把吊牌中间的那个洞给我打穿,注意,一定要捅破,别再搞未遂了!官司还是一样的吃!”
很好,一份众所期待的美差就此落入了我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