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甯见过各位大人。”来者正是今日的新娘子,常甯。她一身华服盛装,面对如此变故,依旧泰然大方,“晓月方诸的确是常甯的嫁妆。但今日常甯遇险,幸得贵客相助,为表谢意,已将此物赠予了恩人。”
“哦?”宦官目露不悦,“此话当真?”
“不敢欺瞒官家。常甯遇险之事,城中百姓尽知,大人可随意访查。”常甯如此回答。
宦官又哪里有闲心去查这些,直接问道:“赠予了何人?”
常甯抬了头,出口的话没有半分迟疑:“墨骨娘娘。”
正托着脑袋看热闹的墨知遥眨了眨眼,而后便笑了。
果然阿谀奉承不能白听啊……
与此同时,她身旁的程柯放下了手里的糕点,似要起身。她却将手一伸,拦下了自己的徒儿。
程柯眉头紧皱,低声抱怨:“师尊就这么想惹麻烦?”
墨知遥笑着:“倒也不是。我就想问问,若是从前的我,会怎么做?”
“……”程柯怔然望着她,被这一问牵远了思绪。
从前的她?
诸多复杂纠葛刹那解开,他心弦一松,不禁笑了出来。
这一笑令墨知遥有些惊讶。这一路来,他还从未露出这般表情,看来竟有几分欢悦。
程柯敛了敛笑意,叹了一声,这才回答她的问题:“师尊向来不问是非,看不顺眼就动手。”
这个回答正合墨知遥的脾性。她扬眉一笑,点头道:“好!”
这时,堂外那宦官又尖声开口,道:“常小姐莫要信口开河,墨骨娘娘久居深山,怎么今日就恰好来你云外阁了?”
听到此处,墨知遥起了身,施然走出了大堂。
“可不就是这么巧嘛。”
宦官见得有人出来,又不行礼,先时不悦,但听这句回应,不悦便化作了惊讶。他打量了墨知遥一番,终是将信将疑。
墨知遥在堂前站定,目光悠悠落向了常甯。常甯也正看着她,神色里半是欢喜半是愧疚,声音里更染着些悲戚:“常甯行事不当,带累了娘娘,请娘娘恕罪。”
墨知遥也不回应,又将目光移向了那宦官,最后,是那太羽宫的年轻弟子。
那弟子见她望过来,神情肃然,冷声问道:“阁下当真是墨骨娘娘?”
墨知遥笑了笑,又向外走了几步。
黄昏时分,明月初升。月华薄薄涂抹,将她的血肉化去,隐隐约约显出了骨骼来。随她移步,光影摇曳,红颜墨骨,虚实难辨。
这副景象着实诡异,骇得众人噤若寒蝉。
眼看她步步接近,那弟子擎着手中的金鼎,厉声道:“阁下当真要与我太羽宫为敌?”
墨知遥停步站定,冲着那群趾高气昂的人马灿然一笑。一瞬之间,她的身上黑气溢散,如叠纱般层层落地,铺开一片阴森,无形威压随之漾开。在场所有人都僵住了身子,半分动弹不得,甚至连呼吸都有几分艰难。
“我久居深山,不太懂这世间的规矩。”墨知遥开口,故意顺着之前的话说,“但方才所见,好像是谁威风大谁说了算?”
那时那刻,在场无一人敢反驳。
墨知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又道:“那个什么月……”她一时想不起名字来,无奈地看了常甯一眼。
常甯会意,轻声提醒:“晓月方诸。”
“嗯,晓月方诸。”墨知遥接着道,“现在归我了,想要,得问我愿不愿给。”
“你……”那太羽宫弟子忿恨非常,“你休要猖狂!”
墨知遥欺身上前,抬手覆在了他手中的金鼎上。
“我便猖狂,你能如何?”
一语说罢,她手指一握,那小小金鼎在她掌中碎作了齑粉。
眼见金色的粉末自指间散落,那弟子震愕难当,悲愤之情一涌而上,灼红了他的眼眶。
墨知遥轻蔑一笑,退开了身。她拍干净手心,笑问一句:
“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