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姜不吃这一套,碍于他身边还有朋友在场,留足了体面,只嘴上说说狠话:“赵总,现在是下班时间,我有自由拒绝你的安排。而且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上司了,麻烦不要做让人误会的事。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脾气急,我不开心了,别人也别想顺心。”
这话是实话。
应姜刚进公司,被部门里的老员工使绊子排挤。职场老人不喜欢出挑拔尖的新人,害怕她抢自己的项目,更愿意带笨一点的、无害一点的实习生。偏偏应姜不是笨的,还长得漂亮。
应姜多少有点光脚不怕穿鞋的狠劲儿,被针对了就光明正大地撕回去,丝毫不怕上司怪罪。
她心知肚明自己这样做的利弊,领导们乐见其成,需要有人做鲶鱼调动这群老油子们的工作斗志。这是应茗教她的道理。
应茗说,社交这门课和应试教育中的所有课程都不一样,在社交中,没有绝对的对与错。除了不能做昧良心和违法的事,其他任何时候,你做的事产生的一定是两方面的影响,会取悦一部分人,也会损害一部分人的利益,所以聪明人巧妙地利用人性弱点,在处理问题的同时,实现自己的欲望。
要不那些个宫斗剧,皇帝难道看不出妃子们争相吃醋耍的小手段吗?不过分的话都默许了。
应姜一直努力做这样的聪明人。她觉得,比起应茗,自己对社交这门课程只懂个皮毛,但在平时的工作中,够用了。
应姜的成长环境很烂,搁在敏感的人身上,大概已经被原生家庭压得喘不过来气,但她足够乐观,所以过得精彩。
赵士献了解她,不敢逼得太紧,怕她狗急跳墙。于是他开始说软话:“我们只是叙叙旧,别人有什么可误会的。”
应姜冷淡地觑他:“还是不了。”
应姜性格中热情的成分居多,跟你关系好的时候,一个字都不会让你掉在地上,无伤大雅的小摩擦,她拿得起搁得下,甚至在社交中会为了体面愿意维持表面和谐,可一旦翻脸那也是真狠心,好似过去那些默契的相处都是假的,从不委屈自己。
场面就这么僵住。
梁坷桐全程关注着他们的动向,视线不避嫌地在两人间来回转,把他们的关系猜了五六七八种可能。
靳西岳诧异于事情的发展,偏头朝应姜看了眼。
姐姐就是这点好,内心强大,不会内耗。你看,她说完话把身子一转,压根不受影响。
梁坷桐看戏看得太头投入,把刚调好的酒顺手推到靳西岳面前。靳西岳搭了把手,挪到旁边,给应姜:“这杯是你的。”
应姜随之望过去,酒浆是浅青色的,应该是加了奇异果汁,厚厚的一层咸奶盖上撒了一小把鹅黄色的桂花。
靳西岳手指被玻璃杯外壁蹭得湿漉漉的,冷意刺骨,梁坷桐这是搁了几块冰啊。靳西岳手指缩回来,多嘴问了句:“姐姐能喝冰吗?”
应姜这一刻什么晦气的赵士献什么未婚妻小三纷纷抛在脑后,这声“姐姐”叫得太乖了,应姜听得心痒痒的,眉心微跳。
她应时,尾音是飘的,转了百八十个弯:“能啊。”
赵士献仿佛才注意到旁边有人,还是跟应姜有关系的人。他了解应姜,知道她对异性感兴趣时是什么样子的。
在工作中就能看得出来,应姜掌控欲强,喜欢以自己为中心做计划,当然这不能说她目中无人,应姜这人有自己的一套社交手段,公司里上至年会上才能见一面的公司董事,下至公司的安保人员和打扫阿姨,她都能处得来,饶是面对在工作中针对过她的同事,也可以很洒脱地做到对事不对人。
话说回来,赵士献丝毫不意外应姜到南京不到两个月,便谈了一个弟弟。和日常社交一样,她谈恋爱也很有一手,几任男友都是弟弟型,好拿捏,好掌控,活力四射能提供情绪价值,她也能从其中获得支配管教的爽感。
应姜在公司项目上刚冒头时,有眼红的同事为了寻求心理平衡拿她的出身做文章,说山旮旯出来的土鸡,在北京无靠山无资源的,要不是长得漂亮,得了公司高层的青眼,能有这机会?赵士献的确自诩是她在公司的保护伞,但这话自个儿心里想归想,听别人说,还是觉得刺耳。赵士献是一边想把她当个花瓶束之高阁,一边又听不得旁的什么人说她是个花瓶。
她的皮囊是能为她谋福利,但不能否定她本身天花乱坠的口才和触底反弹的魄力。有些项目,就是只有她能啃下来,别人谁都不行。
“新男友?”赵士献有些眼热,话里置了气,深深地瞪了靳西岳一眼。
这么年轻一小孩儿,比起他,要权,没有,要社会地位,没有,要钱,也没有。哦,家境应该不错,但也说不准这身行头是应姜给他置办的,应姜谈起恋爱来,对小男友一向宠得不行,花起钱来从来不手软。应姜应该是他见过活得最潇洒的北漂了,住着北京三环的大平层,开着几十万的代步车,一个月十几万的绩效不用接济家里全当零花。
这点资产在赵士献这种皇城根下长大的家庭中够不到台面,但在北漂的人群中,已经很能看了。
靳西岳这种形象和气质的小男生,的确在富婆姐姐面前吃得开。
应姜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把赵士献的目光拽回来,语气不善地反问:“有问题?”
“春宵愉快。”赵士献几乎是咬着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