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应姜往吧台走的时候,的确在看靳西岳。
高高大大的一个男大学生坐在那,半暗半明的光线把他笼罩出几分青涩的忧郁气质,但他眼神很亮,不知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眼神中不再是一味的厌世颓丧,唇角紧抿时无意轻微上翘的弧度,暴露出那个被他隐藏起来的浅浅梨涡,他至少这一刻的心情不错。
很快他问调酒师多要了两个形状不同的酒瓶,没有章法地摆弄着,男人认真做事时,会升华自身的魅力。
等应姜走近了,才扫见玻璃杯旁边靳西岳通过不断调整玻璃杯和酒瓶位置产生的一块亮斑。应姜做设计出身,对美有敏锐的捕捉能力,第一眼觉得这明暗交叠得很美,等她收回目光,想要找老板结账时,脑内灵光一闪,终于找出一个精准的概念定义这块由靳西岳费心做出来的亮斑,这真的像迷你型的神秘星云。
虽然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为之,但应姜难免对靳西岳产生了点不一样的印象,有的人天生浪漫。
应姜心情愉悦地抬了抬眉,视线移开冲边擦杯子边观察自己的梁坷桐笑了笑,报出应愿的桌号,帮她把账单结了。
知性漂亮的姐姐往那一站,不说周遭客人投来的目光,梁坷桐操作着电子设备调包间消费记录的片刻功夫,都忍不住再多瞧她几眼。唯独与她一臂之隔的靳西岳,目不斜视地盯着桌面不知在看什么,侧脸显得格外认真。
“这是小票,您核对一下。没问题的话请出示付款码,我扫您。”梁坷桐说。
等应姜确认完,扫码成功的滴声响起时,靳西岳终于偏头看了眼。
此刻的梁坷桐正热络地跟应姜没话找话:“我看你刚进来,特意跑一趟结账?要喝点什么吗?”
应姜视线落到旁边,靳西岳面前的那杯,问:“他这个是什么?”
“店里最受欢迎的招牌,‘随机匹配’,根据客人的星座和bti定制的专属饮品。”
“那就这个,estj,水瓶座。”应姜把包搁到吧台上,挨着靳西岳坐在高脚凳上,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微屈地食指轻弹了手机壳,琢磨怎么开口要个微信时,应愿打来电话。
“小姨,我在二楼,你回头!”
应姜扭头,往高处看,应愿站在栏杆旁,一条手臂伸直冲应姜直挥。应姜抬手回应了一下,说:“账给你们结了。等你一起走?”
应愿在那头兴奋地说:“都行啊。你要是有约先走也行,我不介意的。我跟你说的帅哥就坐在你对面,这家酒馆的老板,梁坷桐,经管系的,他算是我的学长,比你小两三岁吧,也算弟弟了,是不是特帅。你已经聊上了吧?”
应姜昂了声,随着这番倒豆子般噼里啪啦的话看了眼梁坷桐,捧场地说“是挺帅的”。后者对上视线,眼神莫名地耸了耸肩。
这时小舞台上不知发生了什么,前排观众响起热闹的起哄声,应姜讲电话之余被吸引着扫了一眼。
这一眼也不是全无收获的,没搞明白那边发生了什么,却晦气地发现了不远处的老熟人。
这里的确不是个合适的通话环境,应愿不打算多扯,只在挂断电话前叮嘱了句:“我就不打扰你们聊天了。哦对了小姨,我等你来的这个时间去了趟卫生间,看到个人很好像是赵士献,但我只见过他一面记不太清长相了,所以也不确定。”
应姜瞧着朝自己走近的一身西装精英做派的男人,回应愿:“你没认错,是他,我见到了。”
她从北京搬到南京,怎么哪哪都有他。赵士献没几步便走到跟前,应姜收起手机,听来人嗓音浑厚低沉地喊她:“小姜。”
应姜躲不开,浅笑着回他:“巧。”
“你把我拉黑了?”赵士献开门见山地问。
应姜对此并不意外,他这人思维简单,心高气傲的,从不喜在社交上动脑子,他这样的脾性依然能在少不了社交的工作中混得风生水起,说白了是他的家底让他成为被巴结被奉承的对象,就算说错话做错事一堆人跟在他后面圆场。同样,应姜心知肚明,他的确没把她当回事,打心底瞧不起她。
应姜的家境跟他完全没有可比性,老家在连三四线都算不上的小地方,在北京拼搏一辈子可能连他的起跑线都够不到。
在外人看来,应姜跟赵士献关系暧昧,不清不楚的。比如经常一起出差,蹭车,约饭。也有人说他俩在公司讨论个工作都跟打情骂俏似的,腻歪,一看就关系不一般。这的确是冤枉应姜了,所谓的打情骂俏,纯粹就是应姜不惯着他的臭脾气,别人不敢挑衅他,她敢,别人都敬畏他,她不怕,往往都是两人聊不了几句正经话就开始互相阴阳怪气开嘲讽。这算哪门子的腻歪。
她跟赵士献的关系,除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连赵士献自己都不认的未婚妻,没有原则性的问题。
赵士献在工作上重用她,但又瞧不起她。准确地说,他大男子主义,瞧不起女人,尤其是长得漂亮又努力上进的女人。应姜成长环境复杂,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且她是阶级感很弱的人,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所以表现得游刃有余,一向应付得顺利。
“拉黑了吗?哦抱歉,我以为是垃圾账号。”应姜面不改色地胡扯。
赵士献的语气熟稔又纵容:“小姜,不要赌气。现在有空吗?一起喝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