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微始料未及愣在原地。
今日都十七了,下个月初二……岂不是十五日都不到?
司照朝她挪行半步,拉着她的手一起跪下谢恩。
柳常安显然极不情愿。
一出大殿,都不顾及圣人还没走远,就牵着女儿的手,气呼呼对司照道:“皇太孙未免欺人太甚。”
到底是对着未来岳丈,司照僵着脊背,无从解释。
此时祁王踱出,帮言两句:“我们阿照从小到大,这可是第一次这么非要娶一个女子回家,他如此袒护,柳御史当为女儿高兴才是。”
柳常安当然听不进去,只冷哼一声,将柳扶微拉到一旁去。
司照就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眼看柳常安不时含泪对女儿声声嘱咐,不觉垂眸。
等柳常安离宫时,夜深处传来沉缓悠长的钟声。
饶是之前有来过东宫,但当时是被太孙殿下以挪移阵法带进的,而非是这般随正门而入。
今夜这一出,于宫中诸人实是一波三折、峰回路转,于她,更是在几分心意神摇之下做出了决定——只是,真当圣人下了旨意,又稀里糊涂进了这承仪殿的偏殿,躺在这张陌生的床榻上,荡在周身的漂浮感才逐渐退散。
她后知后觉的开始感到忐忑。
尤其是,在送走阿爹后,她看向廊道处的司照,他却不知因何故偏过头去。
她其实有不少话想问,进偏殿好一会儿,始终不见司照来看她。今夜又淋过雨,鼻腔微微发痒,还隐隐有些惧冷,她是怕再犯风寒,换过寝衣就先躲到被子里去。
等伺候的宫人回说她已然睡下,司照才慢慢推开她的房门。
他迈进门槛,步伐很轻。
她应该很怕黑,无论住哪儿,总会点一室灯烛。
掀开幔帐,闻到了那股清清淡淡独属她的香气。她整个人缩在厚厚的被子里,人是半趴着的,脸侧着枕在枕头上,发髻未解,微湿的额发贴着脸颊,朦胧的灯火映照之下,氤氲着几分惑人的绯红。
司照站在榻前,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凝视着睡梦中的她。
从强行掳她上门,到宫门前那一番挟着威逼利诱之意的剖白,再到他牵着她的手接受皇祖父的赐婚……每一步都走得极险,每一步都是他的本能。
好像从很早开始,他就已然察觉,她对他而言,是就算全力以赴都未必能够牢牢抓住的存在。
可真当他抓住了她,得偿所愿将她带回到自己殿中,又变得小心翼翼,像是手捧着一株花骨朵,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折断。
司照也不知自己怎么了。
就连卫岭都暗示他太过了些。
“陛下既已赐婚,何妨让柳御史带她回去?不过是再等十数日,实在放心不下可派属下去柳府亲自护卫。可现在硬将她带进承仪殿,若是我的妹妹遭此对待,我非得……”卫岭叹了一口气,“好在柳小姐是真心心仪殿下的,可殿下之后可不能次次如此了,她对殿下的爱意若是变少,那赌约可就危险了……”
卫岭时刻关心赌约,不经意间说出了“变少”二字,司照反而呆住:“爱意……也会变少?”
“那是当然。试问天底下的小娘子,哪个不喜欢温柔的郎君?”
清凉的夜风从窗缝钻进室内,拂动她的发丝。
司照回神,起身阖紧窗门,回到床榻边。
他担心她淋雨受凉,探出手掌轻触她的额温,微微热过掌心,但额间微沁出汗,又似不像发烧。
感觉到触碰,本在睡梦中的柳扶微本能往后一个肘击,被一只手握住:“是我。”
“殿下?”听到司照的声音,她才晃过神,轻咳一声,“之前在袖罗岛,做过一些梦中防御的特训来着……”
她坐起身,被子顺着她肩头滑落,寝衣不大合身,衣襟松散开,露出抹衫起伏的线条。
“殿下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他挪开眼,强行将目光移到被子上,“为何盖这么厚?哪儿不舒服?”
“没,我在捂汗。小时候我娘教我的,要是不小心受了风,喝满满一碗姜水,及时捂汗将寒气排出,就不会染上风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