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娶亲
2003年五月。
迎亲的车队停在俞家的院墙外,冯佑和另一名伴郎跳下车,在门口排好炮仗鞭,挨个点了。梁皓手捧鲜花,领头走进院子,后面跟着八个自家亲戚,最后是摄像师。
院子里坐满了人,留出一条路通向堂屋,堂屋的门是关上的。俞耀宗和刘敏芳携手站在门外,面向来客,也像一对新人。
另一位伴郎是原来公司的同事,比梁皓大三岁,不知怎的还是单身,做伴郎的经验相当丰富。
来路上,同事和梁皓再次核对流程:到了先放鞭炮,宣布新郎官驾到,放完进屋,跟二老打招呼,这时候可以改口叫爸妈了。与此同时,他和冯佑负责给亲戚们递烟。
接着,梁皓去敲堂屋的门——这是第一道门,通常会有个孩子守在门后,缝里塞个小红包,门就开了。然后坐下来喝红枣木耳汤,也可能就是白糖水,应付着聊几句,一般不消十分钟,就可以上楼了。
上楼以后会有第二道门,二楼的中厅,这道门麻烦一些,守门的是女性长辈,姑妈婶婶之类的,除了塞红包之外,还要放鞭炮催。冯佑就留在楼下负责点炮,等待同事从窗口传号令。
进了中厅就是第三道门,新娘的闺房,这是最折腾的,伴娘会出各种馊主意,红包、唱歌、发毒誓肯定少不了,还有做完俯卧撑贴着门听心跳的玩法,听不见就不给开门,反正一切照做,不啰嗦。
最后带新娘下楼,向岳父母敬茶,收大红包。新娘的嫁妆里面有一双新鞋,出门前由新郎给她穿上,再抱她上婚车。至此迎亲流程结束,到了自己的地方,就随意了。
“每个村风俗各异,就算是同一个村,不同人家有些小规矩也不一样,随机应变吧。”这位前同事如此补充道。
他的预判基本正确,实际的情况只多了两个环节,这两个环节跟梁皓无关。
喝完茶,俞耀宗从藤椅上站起来,向大家致辞,感谢亲友捧场,表达对女儿的不舍。说完,俞家三口抱在一起抹眼泪。
另一额外环节是抛绣球。事先并没有准备绣球,抛的是梁皓带来的一捧仙花。那时在幼贞手里,她站在堂屋口,背转身朝院子里抛。
仙花在密密麻麻的胳膊丛中弹跳了几下,最后落到一个年轻女人的肩膀上。女人往后躲闪,顺手一兜,下意识地接住了。下一个接受祝福的人,就是她。
而然,大伙的反应形成了两种极端,院子里的人齐声叫好,纷纷鼓掌,堂屋里的人却沉默无声,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沉默无声。
梁皓事后回想这一幕,每张脸都有了身份对应。站在院子里的,大多是村邻,而屋子里的,则是俞家的亲戚。
晚上回门酒,梁皓在敏芳的引荐下,叫了那个女人一声“堂姐”。她是俞庆荣的女儿。按照年长为尊的习俗,她也给了梁皓一个红包。
闹完洞房已经十一点,亲眷们心满意足地走了。敏芳留下来打扫完,梁皓送她出院门。
“那你们早点睡,折腾了一天,可怜啊。你手上的活先放一放,做是做不完的。”
五月的夜仍有凉意,敏芳却脸颊微红,额头坠着汗珠,失去弹性的皮肤像贴了层薄薄的油纸。
“知道了,妈,路上慢点。”
敏芳笑了,那层油纸在眼角的位置迅速褶皱起来。她跨上自行车,偷偷抹眼泪,骑出一段,又转头向梁皓挥手。出了住宅区,等待她的是一条月光下的乡间路。
梁皓走回屋里,忽觉筋疲力尽,穿着西裤瘫倒在**。幼贞盘着腿,正在统计白天收到的礼钱。
“今天接到花的人是你堂姐?”
“花?”
“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