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有三个姐姐,但是她们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我妈怀上我后,医生告诉她再流产以后就怀不上了。
我以为我是幸运的,但是第二年我妈就怀上了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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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每次吃鸡蛋的时候,奶奶就会不厌其烦地讲到她把我救活这件事。
“你那时候才八个月大,瘦的跟猫儿似的。”
“脖子支棱不起来,手一松就耷拉到背上,村里人都说你养不活。我那时养了三只母鸡,你是我一颗一颗喂鸡蛋喂活的。”
奶奶说我一顿能吃两颗鸡蛋,慢慢地头总算能支棱起来了。
可能娘胎里吃了亏,我小时候不是烧就是咳嗽。
奶奶经常带着我去村头的小诊所看病。
那条路奶奶走了无数回,她风风火火地抱着我,嘴一刻不拉地抱怨:
“早知道让你饿死算了,三天两头就给人送钱。等你以后长大了,你得把这些钱加倍还给我。”
诊所的医生开了一大包花花绿绿的药,嘱咐奶奶:“小孩身体太弱了,要补充营养。”
奶奶小时候受过饥荒,在她眼里肚子吃饱就是天大的幸事。
她吃了一辈子的清汤挂面,理所当然地觉得这样没什么问题。
她抱着轻飘飘的我,嘴巴一点也不饶人:“你妈都不管你,你还想着吃好的。”
药苦,我趁她不注意偷偷地扔一两颗。
她现后从地上捡起来,灰也不吹就掰开我的嘴硬塞进来:“我花这么多钱买的,你他妈敢浪费?”
奶奶是从外地嫁过来的,从娇滴滴的小媳妇变成悍妇,只需要一个刁钻的婆婆和把她当外人的老公。
可能因果报应真的存在,我爷爷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
但她彪悍的性格和大嗓门却留了下来。
我的小脸皱成一团:“太苦了。”
她嘴上骂骂咧咧,把白糖罐子从柜子里取出来:“没有公主命还一身臭毛病。”
她用勺子舀了一勺递到我嘴边,我摇摇头:“我不吃。”
那糖是过年亲戚拜年带来的,平时只有来客人才会拿出来。家里没什么能招待人的,我得懂事些。
她又生气了:“糖都不吃你还想吃啥?赶紧把药吃了,别让我打你。”
我舔了一口,很甜。
我举着勺子递到奶奶嘴边,她偏过头:“我不爱吃。”
我坚持让她尝尝,她拗不过,沾了点喂嘴里,一脸嫌弃:“齁喉咙,有啥好吃的。”
但明明,苦了一辈子的她,最爱吃的就是甜食。
我眉开眼笑地吃完那一勺糖,奶奶笑话我:“吃点白糖就把你开心成那样,等过年的时候,给你买那种有包装纸的大奶糖。”
医生说我的身体需要补充营养。
那段时间,家里半年不见荤腥的的饭桌上出现了肉。
有时候鸡肉,有时候是猪肉边角料,有时候是指头长的小鱼小虾。
猪肉是她等人家快收摊死缠烂打白菜价买的,小鱼小虾是她去河里摸的。
做好了她说自己不爱吃,全部挑到我碗里。
慢慢的,我很少生病了。
上小学后,我个子窜的很快,村里人都夸我长的漂亮。
那天奶奶在给人做小工,我灌了一杯凉开水去找她。
跟她唠嗑的刘婶扯着嗓门:“你们家婷婷出落的越来越好看了,再过两年,就能给个好人家,你把她从小养到大,那彩礼钱能少了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