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追思,对比眼下便作笑话。
萧无忧看对面两人亲昵模样,不由又想起失踪在云中城战场上的三哥。
虽说当日是太子请的温孤仪出谷作太傅,为诸皇子之师。但主要教授传道的人,终是太子,温孤仪亦是附属东宫门下属臣。
只是,诸皇子中,他最喜欢的除了自己,便是三哥。
萧无忧静看了一刻,想起他先前所言,心道或许该给他些时日。
自己确乃死在他手中,确也是在他手中重生。
太子府亦确实被屠戮,可是萧氏族人未曾被灭绝,他尚且留着卢氏辅国公府。
这些且都不论,他甚至留着近七成的前朝降臣。这般多的朝臣,无论品阶高低,皆依旧在原处任职。如此班底若被煽动、有心颠覆他,分明是极容易的。
按理,便算为自己为君路上,搏一个仁德名声,也不该留这般多人。对高位者可暗杀剔除,培养自己门人上位以固权势;对庸碌者留下委以虚职,如此以全清名便可。
自己这点于朝政的见识,亦是他教授的,他不可能不懂其中局势……
很多事,确实多有矛盾。
“瞧瞧,你小姑母自个吃上了,压根不管我们。”温孤仪又给孩子添了分点心,“早知如此,且不回了。”
“不若,明个起,衡儿随朕住含象宫吧!或者住在飞霜殿也行,今个午膳你在那处用得也舒畅!”
“六局如今是愈发不成体统了,竟连天子晚膳都不备下吗?还是说整个内侍处都无用了,天子膳点都不知提醒!”萧无忧四两拨千斤将话挡回去。
纵是理智尤在,看当下形势,亦往昔种种,萧无忧片刻前对他还生出一点妄想,眼下也被他两句话几欲扑灭了大半。
心火吊起,一个劲往上窜。
这数日里,从拿捏孩子要她服软,到今日已然开始挑拨她和衡儿的关系。话里话外威压警告她,随时要送走孩子。
到底是岁月变迁改变了一个人最初模样,还是他根本本性如此?
温孤仪闻她话语,觉出两分恼意,又见她眼中疲色,到底未再刺激,只搅着面前汤羹道,“今日去了南苑,午后阵雨,路难走了些,方回来晚了。”
“接下来一阵,朕亦多事,且不来接了。”他冲衡儿笑了笑,“待朕忙完这阵,再接衡儿玩,你且在你小姑母处乖些,勿多扰她。”
衡儿看一眼眉目温婉的女子,扭头又看温孤仪,嘴角噙笑道,“陛下辛苦,衡儿晓得的。”
“安心了?”温孤仪望向萧无忧。
这是弓弦拉紧后,骤然的放松。
虽箭矢未射,然收弓急促,致弦风依旧凌厉。
然不管如何,他到底收箭作了退步状,萧无忧当然不会自寻烦恼撞上去。
遂挤出个笑,顺势道,“孤二嫂明日想入宫,原给六局递过贴子,且与陛下再说一声。”
“你二嫂?”温孤仪蹙了蹙眉。
“对,鲁国公府的姜氏。”萧无忧提醒道。
温孤仪反应过来,是卢七的二嫂。
“你们妯娌关系不错。”温孤仪看一眼琳琅,挥手示意她带着宫人退下,“朕如何觉得她来得勤了些!你才回宫不到十日,算上明个便有三回了吧?”
一个外命妇见长公主这么点事,日理万机的君王却这般清楚,晓得她十日来了三回。可见他留了多少心在这长生殿上,按了多少耳目盯着她。
萧无忧也不戳破。
更不曾隐瞒,姜氏来此的缘由,只直白告知。
道是她幼子患疾,言行呆木,却甚喜衡儿,大夫言且一切随他心意,孩子玩闹能许能让他开了心扉。
“孤想着,既是有益,且让他多来玩玩亦无妨。”萧无忧瞧温孤仪无甚反应的神色,又道,“陛下若不介意,明个孤请太医院给他会诊一番。”
“这有何好介意的,你做主便罢。”温孤仪听出话外音,是用他的人证明她之话。
如此,亦没什么好怀疑的。
这夜,许是他有心示好,用膳后略坐一会便走了。
只是离开时,似想到什么,不由多问了句,“卢七的二嫂,那是卢溯的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