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红糖桃浆吃到后半碗时,陆平实在吃不动了,可他又舍不得浪费粮食,只能放慢速度,一边慢慢搅和,一边与沈雨泽闲聊。
他看向沈雨泽:“其实我原本以为,你可能拿不到这次比赛的冠军了。”
沈雨泽:“这么不信任我?”
“不是不信任你,”陆平说,“是因为王诗雅。”他越说越生气,下午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现在又冒出来了,“她怎么会是这次比赛的评委?而且她那个打分,一看就是在故意搞你!你不知道,第一轮比赛结束,观众席都是嘘声,他们都说比赛有黑幕,王诗雅故意给别的选手压分,就是为了给你打高分!”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正在跳减肥操的老板都被他影响了,很不耐烦地把手机音量又调大了几格。
甜水店里环绕着动感的健身操“一二一”的口号,配上老旧的桌椅板凳和吃了一半的红糖桃浆,即老旧又时髦,充满了诡异的融合感。
沈雨泽没被这古怪的气氛打扰,他看着面前气得眉头都打成结的男孩,语气淡淡:“以她的本事,也就只能使出这样的手段了。”
他没有告诉陆平关于王诗雅怀孕的事情,沈家的这些腌臜事情,根本不应该让陆平这个家庭和睦的孩子知道,只会污了陆平的耳朵。
陆平还是要为自己的好友鸣不平:“她为什么非要往你面前凑啊。不管她……她和你爸、你妈之间有什么问题,那都是他们的事情,他们三个人搞清楚就够了,她做什么要打扰你呢?”
看,这么简单的道理,陆平能懂,但是那三位当事人却没一个人能搞懂。
“可能因为她脑子不好使吧。”沈雨泽摇摇头,“你知道吗,我今天出来的时候之所以耽误了时间,是因为她拦下我,和我说她想捧我出道。”
陆平:“???”他震惊,手一抖,勺子掉在地上,碗中剩下的桃胶看样子是不用再吃了。“是我以为的那个‘出道’吗?”
“嗯。她有个传媒公司,和一些艺人经纪公司有合作,她说以我的形象和背景,若想走那条路会很容易。”
“……………………”陆平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
他想嘲笑王诗雅脑子进水,但他看看坐在自己对面的沈雨泽,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今天演讲比赛时,沈雨泽站在聚光灯下的模样。在那几分钟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逐着他、缠绕着他,而他坦然地昂起头,接受着那些炙热的打量。若这世界上有一个人可以拥有全世界所有人的崇拜,为什么不能是沈雨泽呢?
陆平讷讷道:“其实,如果你未来真当大明星了,也挺好的。”虽然这样的话,他和沈雨泽的距离又要变远了。“那么以后我就可以和别人炫耀,说我曾经和大明星做过同桌。”
“抱歉,你这个愿望要落空了。”沈雨泽冲他眨了眨眼睛,“如果我做了明星的话,肯定会忙的一天到晚都没有私人空间,休假不可能,和朋友聚会也不可能,记者来采访我,问我:‘能回忆一下你的高中生活吗?说说你高中最好的朋友?’我只能说:‘对不起,我太忙了,我已经忘了我高中同学的名字了……’”
“喂!”陆平怒视他,“你可是下午才在舞台上说我是你的港湾呢?”
“有吗?对不起,我太忙了,我已经忘了。”
陆平:“……”靠,怎么以前没发现沈雨泽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呢?
两人又笑闹了一阵,沈雨泽问他:“你有没有想过未来要做什么?”
高中可以说是每个学生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事情,不光是因为十七八岁正值青春期,更因为他们即将迎来关乎一生的高考。课间时,偶尔也会有同学讨论未来志愿的事情。
“未来……”陆平念着这两个字。之前他和家里人也有讨论过这件事,亲戚七嘴八舌,有说让他报小语种的,以后出国工作,赚大钱;又说让他读法律的,以后家里人有事帮得上。陆平每次听到这些声音,都敷衍的应下来,因为对于他来说,未来不管选什么专业、做什么工作,都和他真正的梦想距离太远了。
陆平小声说:“我可以告诉你未来我想做什么,但是你不能笑话我。”
沈雨泽好奇起来:“你说。”
“你先发誓。”
“我发誓。”沈雨泽郑重地说,“不管陆平说未来的梦想是什么,我都不会笑话他,就算他说想当外星人,我也会表示鼓励。”
陆平被他逗笑了:“和当外星人相比,我的梦想没那么复杂。”
男孩脸上带着羞赧:“我想开小吃店,连锁的那种。就卖……就卖我们椒江当地特产的食物。早上卖嵌糕、食饼筒和炊圆,中午做麦虾和姜汤面,晚上即能做正餐,也能卖些泡虾和小肠卷这样的夜市小吃。我想把小吃店开的全国到处都是,就像金陵的盐水鸭,川省的麻辣烫,津城的煎饼果子……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椒江这座城市虽然不起眼,但它的食物很好吃,欢迎所有人来品尝。”
说这些话时,陆平的眼睛亮晶晶的,有着沈雨泽最喜欢看到的光。
那种充满梦想的、对未来有所期盼的光。
这种光一直存在,他在陆平的灵魂深处闪闪发亮,看似微弱如萤火,但在某些时候,它又会璀璨如烈阳。
“当然,我知道这件事要实现会有多难。我家里情况你也看到了,一直推着三轮车‘打游击’,第一笔启动资金都没有;我也不知道糯叽叽的食物,外地人能不能吃得惯;但是……”陆平的声音变得轻缓而坚定,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透明碗的边角,一字一顿道,“但是,不管是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我相信只要我不放弃这个梦想,梦想也不会放弃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