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见棋盘之上,原本徐渡的白子,将他的黑子几乎逼进了绝境,却在霍无咎那一子落定之后,黑子如反扑的困兽,一口咬在了白子的咽喉之上。
棋盘之上,局势一转,黑子自颓势复起,气势汹涌。
顾长筠愣了愣,笑了起来。
他下棋挺厉害啊?他道。
徐渡却摇了摇头。
就在方才,霍无咎落下那一子,收回手时,抬眼看了他一眼。
沉冷的黑眼睛,像那颗乌黑的棋子一般,汹涌而狠辣,冷得让人直坠寒潭。
一瞬间,徐渡感觉后背都冷透了,似乎霍无咎想要杀得片甲不留的,绝不只是棋盘上的白子。
片刻之后,他笑了笑,摇了摇头。
顾长筠问道:想什么呢?
徐渡沉默了片刻。
没什么。他说。只是不知我几时招惹了那位霍将军。
过了正午,便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江随舟眼底乌青,恹恹地上完了早朝,便又赶去了礼部。
即便季攸已极照顾他了,却也不能全然什么都不让他做。这日见他脸色极差,季攸看了看外头尚早的天色,便让他去城外迎一批会场铺陈所需的材料。
季攸笑着对他说,按照账册清点明白后,不必回礼部复命,让人将运材料的车自赶到礼部院中即可。
江随舟知道,他这是特意放水,让自己公干完了,可以提前回府。
他心下颇为感激,既感谢季攸其人秉性温和,是个十足的好人,又感谢自己那日多嘴,跟季攸多聊了几句。
却没想到,打他从礼部出来后,雨便越下越大。
刚出北城门,便有人来报,说是运送材料的马车在城外十里处陷进了泥里,出不来了。
这下,便是好一番折腾。
城外的雨比城中的下得要大些,况且临安城外本就是土路,后主来此之后,手里那点银子光顾着给自己修皇城了,压根没动过修路的心思。
因此,原本午后便可迎来的材料,硬是折腾到天色擦黑,才堪堪运到城门口。
江随舟跟着在城外吹了一整天湿冷的风,待到车队赶来,还要指挥手下清点数目、清理干净泥泞。
等他回到王府,已是二更天了。
在城外时,他对付着吃了些东西,权当晚膳。回到府上之后,他只觉疲乏得睁不开眼,略一清理,便睡下了。
孟潜山小心地伺候江随舟在床上躺下,便抬眼往旁侧看去。
就见窗下的坐榻旁,霍夫人正端坐在轮椅上,低头静静翻着手里的书。
孟潜山大致记得,平日里霍夫人不会睡得这么晚,不过也许不是在等王爷,只是因为他手里那本书特别有意思呢?
孟潜山不敢问,静静退了出去。
房门被掩上了。
霍无咎手里的书哗啦又翻过了一页。
书本上,贫穷的才子书生翻过丞相家的院墙,与貌美嫡女月下私会。嫡女羞答答地递给他一方自己亲手绣的丝帕,却被书生一把握住了柔软的手
霍无咎的眼睛落在书册上,目光却是空的。
书翻了半本,他却压根没注意到自己手里拿的是一本什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