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陛下那里,他需要一个仙人;在为师这里,姜圣到底是不是仙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学问,能如盘古巨斧一般,开辟出一片新的天地。”
“而依照姜圣这般有些懒散的性子,若是像陛下那般请他出山做国师,姜圣定然是拒绝的。”
道衍顿了顿,他又举了一个例子。
“而从‘狱中绝笔’这件事,便可以清晰地看出,姜圣身上的人性不仅没有泯灭,反而愈发复杂。”
“换句话说,当姜圣传道受业的时候,他就仿佛是满天仙佛的化身,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但一旦姜圣脱离这个状态,变回普通的凡人,那么他身上固然少了些对世俗金钱、美人、地位的贪念,但他自身的人性,却从未泯灭。”
道衍的目光看是变得有些复杂,他眺望着诏狱的方向。
“为师一直在关注着姜圣。”
“他的身上有少年冲动,也有旅人的疲惫,有一股难得的同理心,也有躺平了接受摆布的无奈。”
道衍站起身来,慧空认真地看着他。
“这世间,不缺一个做事的姜圣,缺的是一个能发挥他最大的特点,将他的思维传播至天下四海的姜圣。”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姜圣想要名比昆仑,为师给他便是,正好张宇初提议以仙人之名降下化肥仙丹。”
“仙人之名,丝毫不逊。”
“而只有这样,把姜圣先架到了这个高处不胜寒的位置,他才有资格、有动力,去做他应该做的事。”
“否则,姜圣若只是世人眼里的一介凡人,他做的那些事情,无论是哪件,都会被口诛笔伐到根本不可能开始。”
安静地听完,慧空明白了师父道衍的意思。
在道衍所看来,姜星火身上的‘仙’和‘人’的属性,区分的极其明显,当姜星火处于讲课状态时,那就是真正的仙人之姿;而当姜星火回归正常时,他身上的人性也很容易理解。就像是一个“仗剑去国、辞亲远游”了许久的少年旅人。
离家太久、太远,他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惦念着家乡,一边回忆起过去的经历,却还要面对当下艰辛的旅程。
他不会在意旅途中所遇到的宝物,那些他都带不走,他会跟同伴一本正经的吹牛,也会在面对危险时思考自己怎么死的体面一些,同样,也会在路上遇到苦命人时,给予同情的帮助或许他在过去的旅程中,也曾沦落至此。
而面对一个一心想要回家的少年旅人,用什么办法,才能将其留下呢?
在他的师父来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碍于崇高的名分,不得不暂时留下来,而不是给予他常人眼中的权位。
这个世界不缺想要获得权位的人,也不缺能去做事的人。
这个世界,缺一个能指引他们走向正确的未来的人。
毕竟,每一个心中热血依旧没有冷却的理想主义者,所需要的,根本不是金钱美人权位这些东西,他需要的,是实现自己心中的理想。
“人生七十古来稀。”
“为师不知道还能再活几年,还是十几年。”
“这世间的欲念,为师并不留恋。”
“在几个月前,为师便觉得亲手施展完了扶龙术,此生已经了无遗憾了。”
“可现在为师却希望,还能再活些年岁,将为师新的理想,铺好路,开好头。”
道衍手掐念珠,背对着慧空悠然说道。
以前道衍心中的理想,就是抛家舍业干造反证明自己的“扶龙术”。
而现在的道衍,心中的理想就是在人生的最后阶段,亲手塑造未来,把大明引导向那个“大同社会。”
他要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