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丰甯一喜,拍着大腿道:“嘿,姜皓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自己跑去领了,他人呢?”
说着下来趿上鞋就走,刚到门口,跟掀帘飞奔进来的采蓝撞个满怀。
“太子妃……”采蓝气都未喘定,捂着胸口道:“朱小侯爷来了,还有崔司使。”
马上就过年了,他俩跑来这里做什么,虞莜心下纳罕,出至屋外,便见姜皓带着两人匆匆跨进院门。
“莜姐姐!”朱允温见了她,几步奔至近前,执起她的手,那张白团脸上两条粗眉几乎拧成一线,“你要镇定,听我说……”
虞莜水眸明澈如古井无波,静静凝视他,等了半晌,见他鼓着劲却还是不说话,不由推了推他,“你倒是说呀。”
“金陵……”朱允温说出两个字,蓦地扁了嘴,“城破了!”
那双宁静的眸中,漆黑瞳仁倏忽放大。
若在半年前,这是她隐藏心底,切切期盼的念想,眼下,在她最意想不到的时刻,陡然降临。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她犹自不信,追问道:“是谁?”
迷惑的目光转向身周,自每一个人的脸上看过去。
秦昶……秦昶呢?
他明明还在三千里外的大漠深处,前几日才有传信递来,若不是他挥师南下、剑指金陵——
那,会是谁?
崔元魁上前,将一封军报递至虞莜手中,“太子妃,枢密院刚收到南边的军报。”
诸奚左贤王率精兵两万余人,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淝水之畔,紧接着一路南进,连下数城,势如破竹,不足两月,便已至金陵城下。
军报送抵洛阳时,怕是金陵城门已然告破。
便听“咚”得一声闷响,丰甯一拳砸在墙上,巨石坚硬,指骨间立刻鲜血淋淋。
“我爹他……”
她自幼从军,自懂事起便知,毕生最大的责任是保家卫国,而今流放他国,只能眼睁睁看着故国破碎。
何止是她,丰承毅也被贬到远离朝堂的穷山僻野,在家国危难之际,无力回援。
“丰大都督已从贵州往回赶了。”
崔元魁面有戚色说道,转而看向虞莜,“太子妃……”
虞莜面上并没有众人想象的激动与愤慨,甚至仍称得上平静。
本就该在意料中,不论是秦昶抑或诸奚铁骑,金陵城破似乎已是上天注定的,她心如刀绞,悔恨万分的是——
该早点把嫂嫂和小侄女儿接来洛阳。
回过神,她接过崔元魁递来的一封书信,颇感意外,“这是?”
朱允温赶来告知她金陵城破,崔元魁联袂而至,带来的却是武昭宫来信。
上好的梅花玉版蜡笺摊在桌案,其上字迹娟秀中略带硬锋,虞莜识得是安贵妃的笔迹,所书内容的口吻,却又截然不同。
由此而知,这信由广义帝口述、贵妃执笔。
信中提到的约定令虞莜瞠目,她万万没想到,时间追溯到她出生之前。
当初乱世群雄争霸,脱颖而出的两位君王平生素未谋面,却是神交已久。
“久乱逢安,然天下离海清河晏尚远,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前朝余孽未尽,彼作吾之矛,吾甘为后盾……”
安岑游历金陵归来,带回虞弘盛亲笔书信,交予秦广义,天南地北,两方各自为政的君王,仅凭默契,约定相互守望、互为依助。
那之后,方有秦昶入建康宫,以质为名,实则受弘盛帝亲自教导。
虞莜也是到此时才知,阿耶对秦昶,并非仅因他是故人之子,而是当真把他当作半个儿子看待。
她和秦昶最初的渊源,也并非六岁时被他推进水洼,安贵妃临行前笑指阿母的肚子:那里面的,是我未来儿媳妇。
若说指腹为婚,仅仅是当年两位君王的一句儿戏之言,而他们共同的心愿,盼望将来可得一适当契机,南北合而一统,共同抵御外敌,令天下长治久安,百姓安居乐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