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湘吸吸鼻子,继续开冷水冲着身体。细细的花洒水流带着冰冷的气息,像针一样扎在颜湘的皮肤上,他已被冷得咳嗽不止,最终等到全身被淋得冰凉了才关停花洒,扣下开关的时候差点站不住,半跪在浴室的地板上,还有些积水,冰得膝盖疼。
颜湘就那样半跪着休息了一会,不拿毛巾把自己裹起来,也忍着不去开热水,剧烈又压抑地喘息了很久,才用手捂着嘴唇和心脏,颤颤巍巍地从地板上站起来,踩着水,拿浴巾随便擦了擦,去穿衣服。
常温的棉质睡衣在这一刻竟然变得甚至有些温热。颜湘一边发着抖,一边把睡衣穿上了,想出去的时候,发现自己浑身发抖,手脚冰凉,蒋荣生一定会觉得不对劲。他掏出风筒,开到最大风,对着自己的脸和手吹。
吹风机的风是局部的,而且刚刚冷得太厉害了,因此吹了也没有用,身体还是冰凉了。
颜湘开门出去,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只觉得头晕晕的,他坐到床边,踢了踢小腿,像小狗那样晃了晃湿润的头发,也懒得擦,钻进被窝里睡觉了。
蒋荣生大概真的很忙,在套卧旁边的书桌亮着一盏小灯在工作,听到主卧里没动静了,猜颜湘可能睡下了。
蒋荣生皱皱眉,站起身,走进主卧坐在床边,手伸进被窝里摸了摸颜湘的头发,想看看他有没有擦干头发再睡觉,结果就摸到一手湿润水汽。
蒋荣生轻微地皱眉,但是也没有生气,只是起身去衣柜拿了一条干毛巾,坐回床边,轻轻地把人抱起来,放到怀里,想帮他擦干头发,整个人拖出被窝了,蒋荣生发现颜湘的身体异常烫,用掌心去探额头,又看看嘴唇,颜湘每次发烧嘴唇都会烧得起皮。
现在也是这样,在铜花灯下,颜湘的脸烧得红红的,眼皮蔫巴巴地垂着,呼吸缓沉,把人抱在怀里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偶尔低低地闷哼一声。
“多多,你生病了。”蒋荣生一边帮颜湘擦头发,一边拉开床头的抽屉,里面除了结婚证,避孕套,还放着一把体温枪,颜湘经常发烧,需要用到。体温枪测出来是三十八点七。
蒋荣生叫人去打电话给医生,顺便把颜湘塞进被窝里,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边陪他,偶尔摸摸他的脑袋,给他喂点水,湿润嘴唇。
医生很快就来了,给颜湘吃了退烧药,又确认除了发烧之外没有别的问题。
蒋荣生点点头,对医生说谢谢。
送走医生以后,蒋荣生把电脑搬到床上,抬手拧暗了一些铜花灯。灯光变得温柔了很多,暖澄的光线落下,柔软地落在地毯上,像一层薄薄的波光粼粼的丝绸片。空气也变得安静又温暖。
蒋荣生立起一只枕头,靠在背后,然后也钻进被窝里,继续工作。
颜湘睡得迷迷糊糊地,半夜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额头上贴着一张哈密瓜味的退烧退,身上的睡衣换了一套,没有发烧时候那种沉重黏腻感,好像舒服多了。
他模糊的视线里,看见蒋先生坐在他的身边,还在工作,敲键盘的声音轻轻的,偶尔发出“咔哒”声,大部分时候是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墨蓝色的眼眸倒映着笔记本的屏幕荧光,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嘴唇的弧度很淡。
偶尔会低头摸摸手边的人,确认他的体温和状况。
颜湘想现在自己的眼睛大概是半闭不闭的,烧得很像个傻子,所以男人并没有发现自己现在醒着的。
他只轻轻地掀开被子,摸摸自己额头上的哈密瓜味退烧贴,摸摸头发,再用宽大温暖的手心抚摸着下巴,蹭了一会再收回手,继续工作。一会之后,又会再次摸摸。
蒋荣生全程的动作始终很安静,表情也一丝不变。
可是不知道怎么地,在昏黄色的灯光下,那种柔软又小心的动作,温暖干燥的气息让人心头微微酸涩,好像有一股情绪无法始终无法言喻,堵在心头。
颜湘不知不觉地埋下头,把自己的额头靠在男人的大腿边缘,身体微微蜷缩起来,像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狗一样贴着男人的睡裤,闭着眼睛,闻着沉木雪香味道,和幼稚的哈密瓜味退烧退睡着了。
蒋荣生又摸摸他的头。
回看电脑屏幕。播放的是一段浴室的监控。
蒋荣生继续摸着颜湘的脑袋,动作轻轻地,丝毫没有发火的情绪,仿佛只是在看天气预报。
蒋荣生安静地看了一会以后,退出去。页面又切回工作相关。
睡觉之前,蒋荣生拧掉了铜花灯,卧室里陷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