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说起来,正经不是用来审案子的。官府的职责其实是民生经济、城防税务等。等闲也不会有人为点三瓜两枣跑来衙门。
因为很不值得啊。
未大人已经算是难得的好官了,不滥刑也不爱杀人,平时还有些故意的懒。
但是今天就出了一桩案子。妻告夫殴妻,换句话说就是丈夫打老婆,被老婆告了。
未东来不想升堂,让师爷代审此案。
案情也很简单。
来报案的这一对夫妻也不是平常人,而是附近村子里的村长家的长子长媳。
如果说未大人是这座城的土皇帝,村长就是村子里的土皇帝,村长的长子长媳,那是村太子和太子妃。
未大人说:“这也是他们敢于把一件小事闹到我面前来的理由。”普通小民哪有这个胆子随便上衙门?
到这里的就是长子长媳,一看也有五十余岁了,再一问,孙子都生重孙子。
师爷没有先打板子,而是先问案。
一来,他不是未大人,他不能随便打人板子。这也是未东来让他出来的原因。
一来,长子长媳年纪都不小了,打一打再打死怎么办?问清楚了一起打更省事。
丈夫年过五旬,却在城中置了房产,养了一个年轻的小老婆。小老婆十七八岁,斯文俊秀,他一见倾心之后,拿五十两银子典了这个小老婆做妻,两人就在城中以夫妻名义生活。
本来也没什么,妻子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还知道丈夫往那边拿钱,但她觉得孙子都要成亲了,也不用争什么长短,就这么过下去就可以了。
但是丈夫想休妻了,他请人写了一封休书,让妻子拿上休书回娘家去。
妻子自然不愿意被休,她娘家父母已经去世,兄弟还在,可她不能这个年纪再回去依附兄弟而活,城里还有寡妇庙,村里可没这么好的去处给她。
两人拉扯间,丈夫把妻子打了一顿,扬言说再不肯就打死她,然后走了。
妻子左思右想,跑来衙门把丈夫告了。
师爷问清了,说现在大人还没出来,我再问你,你当真要告?
他走近妻子小声对她说,妻告夫是卑告尊,要吃板子的。
妻子问那丈夫打她就不打板子吗?
师爷沉吟片刻说夫殴妻是减等,不过上了堂,大人都是会打板子的。
过堂哪有不吃板子的?
楚颜此时忍不住插了嘴,上回她听案子似乎都是先上刑再问。
“为什么?”她说,“都要打吗?”
未大人以审过无数案子的经验来回答:“打过以后,大部分人都不敢说谎了。如果吃过板子还敢说谎,那就是他犯的事更大,就必须上刑了。颜儿,你要知道,人人都会说谎,到了衙门的人更加会说谎。审案的时候如果我被骗了,那就是冤案,为了避免冤案,怎么叫他们不说谎?只能用刑。”
逻辑很通顺,而且她也确实觉得挨了打之后,不会有人再敢说谎了。
因为怕被打死,怕继续受刑,就会拼命说实话了。
——但也有可能屈打成招啊。
未东来一点都不觉得烦,仔细地给她解释:“屈打成招也是难以避免的。不过大多数的案子,案情都非常简单,一望即知。比如这一个,就是张家的那个案子,也非常简单,难点在于如何判,而不是如何审。”
楚颜点点头,算是大概明白了这个时代官府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