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又出门前一日,天气忽然转冷,北风一刮,竟下起小雪来。
真是好一场倒春寒。
顾运出门就打了个喷嚏。
到了陈府,与陈夫人说笑几句后,陈夫人就放着两人自去玩了。
陈姑娘闺名唤作陈识梦。
两人原都是认识的,不比陌生人拘谨。
随意说着话,既走到他们府上南园东室的一处暖阁。
下人打了门帘,一进去,暖气扑面而来,屋四个角都摆着黄铜火炉子,银丝无烟炭烧得旺旺的,又有丫鬟们上前帮他们解下披风。
两人分别在桌边两头坐下,没一会儿,丫鬟端上来两盅香气扑鼻的甜卤水来。
陈梦识一看,一碗是玫瑰卤汁调的,一碗是香山梨汁调的,就说:“我记得她不爱吃带花香味道的热卤子,给她一碗梨汁的就罢了。”
丫鬟慧儿忙笑:“还要姑娘特特来说,都记着呢,我们难道都是不会做事的?顾小姐听了都要笑话我们的。”说罢,将香梨汁放在顾运面前,“姑娘尝尝,现吃这个最降火。”
顾娘端起来饮了一口,点点头:“这个不错,味道调得平和,不那么腻味。”
“姑娘吃着,还和我们说说方才那‘南柯记’的故事,怪有趣的,我们听听,也长长见识。”
原来方才与顾运与她们说了一个故事,就是那等最俗套最没营养,端是用来骗人小姑娘的,讲穷书生私会富家千金小姐的话本,结局还都是男人抱得美人归或享齐人之福
“幸福美满()”的那种。
一看就知道是些酸儒意淫写来的。
顾运为什么说这个?当然是拿来反驳的,她还特地改了个名字呢,叫南柯记。
要我说,有得选,自然挑最好的,别的都先不提,最不济都是要讲究一个门当户对,此为最基本,否则,日后必然有问题。?()_[(()”
“这话怎么解?”陈梦识忍不住问。
“我只说最简单的,你们想,就好比我们这样的人家,虽然不比侯门公爵那样门第显赫,正经也是官宦之家,就是一惯清贫些的,比如我们家,做姑娘的不说苛待还更要娇养些,日常行坐卧起,吃穿用度,哪一样不精细?说吃进嘴的,各人想吃什么,每餐都要点一两样爱吃的,各正餐之外还有点心,茶水喝的是明前龙井,行动有车马轿盛,丫鬟伺候,四季的衣裳,头面首饰等等……细致之处我数都数不过来,凡此等等,平时不在意,却提起来,少得了哪一样?
反而下嫁去配一个举子之家,还是那等贫困出身考出来的,你说他们要历经几代才能翻出花来。二者所处的阶层就不一样,成长的经历不一样,嫁这样的人家去,不是受罪受穷是什么?以往于我们稀疏平常的事,各种习惯,通通都要去改变,去适应,这称为磨合。我最讨厌这两个字,磨合是什么意思,就是把你的性情,想法,棱角,一一磨掉,去迎合对方。需知道爹娘养我们到这么大,回头我们竟主动让别人作践?这叫倒贴,叫自己不尊重,神仙来见了都得摇头。”
几个丫鬟听了捂嘴细细笑出了声。
陈识梦却蹙着眉头:“照你这意思,难道天下举子竟都不能嫁了么,这是什么道理。连书上都说择人之品行,可见这乃第一位,家世钱财一概身外之物,怎么能看得那么重,不免叫人不齿,只道势利浅薄。”
顾运被她说得越发笑起来,声音银铃似的,身体歪在小榻上,“怎么不能嫁,他们自然有与他们身份相配的,一样的根基门第,去结秦晋之好,人家一起是相互扶持,有福能同享,有难能同当,这就很好。我们自有我们嫁得的。”
陈梦识还要反驳,顾运打断:“品性固然重要,可是,这天下难不成只有穷人的品行人品才是高洁的?我们这样诗书礼仪之家,那些宫廷侯爵的门第,王侯贵族之府,这些都算上,男人未必都是没有好品性的,全是下流货色?定非要让我们向下而择婿?这是个什么道理,我却从来没听过,家中也从未如此教过。
所以陈姐姐,你钻的什么牛角尖?”
陈梦识端得是怔怔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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