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氏如今也对这个妹妹很失望:“走就走吧,我就当我那个妹妹远嫁之后再无消息。就当她没回来过,以后也只当没她这号人。”
几人正说着话,沈青忽然看见连蓉哭着跑进了院子,但跑到屋子门口却又停了下来,最后坐在院子里埋着头哭。沈青觉得纳罕,连蓉这丫头是个直脾气,向来有啥说啥,说出来的话有点没大没小的还挺有意思。要是被小伙伴欺负了受了委屈,早进屋告状了,怎么自己躲起来偷偷哭?
他心中好奇,便拿了两块糕点出去。苗氏和连二婶说着体己话,也没留神。
“怎么了?哭成这样还不进屋去?”沈青拿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又把糕点递给她。连蓉咬了一口,香甜的点心里面包了枣泥和蜂蜜,甜丝丝吃了心情好上很多。
“进屋又能咋样?让我娘看见了白白生气,我娘也不能给我出气。”连蓉抹了一把脸,小花脸猫似的。
沈青更诧异了。连二婶可是一言不合就和人在村里打起来薅头发的性子,还有什么人是连二婶不能给出气的?
“还不是我那个大伯母!”说起来,连蓉眼泪又扑簌簌往外冒:“我今儿过生日,我奶给我蒸了一碗鸡蛋。这是我家的规矩,小孩过生都有能有一碗鸡蛋吃。”
从前这可是一年才能吃上一回的美味,尤其对于连蓉这样的丫头片子!三个鸡蛋打成一碗上锅蒸得嫩嫩的,再点上香油和秋油,是小寿星独有的殊荣。不过现在日子好过了,连蓉也没那么馋鸡蛋了。
连二婶和苗氏交好,时常带着连蓉过来玩,苗氏又极喜欢这个小丫头,家里的糕饼点心都拿出来给她吃,也经常留她吃饭,肥鸡排骨都吃了多少,如今一点不亏嘴:“我吃了几口,想着留下来给我小侄儿吃。结果我嫂子带着翘哥儿回来一看,剩的那大半碗鸡蛋全没了,我大伯娘端去给连宝吃了!”
连蓉的语气又酸又恨:“连宝是小子,跟我这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可不一样,他隔上一两天就能吃一个鸡蛋,却还要来抢我这个一年才得吃一回的!”
沈青深深明白连蓉的气愤。这不是大半碗蒸鸡蛋的事儿,这明摆着就是在故意欺负人。可这话也确实不好和连二婶告状,妯娌两个原本就矛盾颇多,不用告状连二婶也知道王氏不是个好的。告了连二婶还能打王氏一顿不成?也不过是凭添连二婶的烦闷。
“生日快乐啊,”沈青摸了摸连蓉的脑袋:“蓉姐儿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体谅娘,可真是个好姑娘。今天就留在我家吃饭,给你做个全鸡蛋宴。”
岂知连蓉又瘪了瘪嘴,从怀里摸出一个草编的不知什么玩意来:“还不全是为了这个。我发现鸡蛋没了之后,气不过就和我大伯母顶了两句嘴,结果她故意把我二哥给我的生辰礼给踩坏了!然后还假惺惺的说她没看着,不是故意的!欺负小孩子,真是太坏了!”
这真的很过分!沈青接过连蓉手里拿着的东西,怪不得看不出来是什么,原来是被人踩过了。不过细看起来,仍能瞧出来是个草编的蝴蝶形状,草筋勒得紧紧的很是整齐细致,只不过现在成了个扁片。
连蓉想起什么,目光灼灼的看着沈青:“青哥你不是活阎王吗,你给我把她收走吧!”
沈青:“……?”
村中琐事35
不熟悉的人会畏惧你,熟悉的人只想和阎王许愿。
虽然沈青自从打了沈志高之后,内心莫名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仿佛有什么枷锁从他身上去掉,整个人都轻盈活泼了起来。但他毕竟不是真的阎王,对于连蓉的许愿连连摆手:“虽然你大伯母确实很不好,但罪不至死吧?惩罚要和她犯得罪过差不多量级,不然我成什么了?”
沈青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无形中给村里的哥儿和姑娘们做了什么奇怪的榜样,瞧连蓉这张嘴喊打喊杀的样子?
“说得也是。”连蓉深沉叹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沈青:“你是什么?你是活阎王啊。”
沈青:“……并不是,别乱说。”
他又仔细看了看手里这只即便被踩扁也有模有样的草编蝴蝶,略微思索了片刻,露出促狭的笑意:“不过我倒是可以小小的帮你出出气,就当是实现的你生日愿望了。”
虽然连蓉的生日愿望是把王氏“收走”,和沈青的小把戏八竿子不相干。
王氏之所以处处针对连二婶,很大原因是因为嫉妒。既然她是个这么爱嫉妒的人,就让她多嫉妒嫉妒好了。
连蓉似懂非懂的看着他,沈青已经拉起了她的小手,把她带到了苗氏的房间。
如今苗氏的房间已经颇有几分富家太太的模样,同时又带着村里的田园质朴气息。炕上挨墙放着新打的炕柜,里头放着簇新的被褥和穿不完的新衣裳。
窗户用雪白的、厚厚的明纸糊了,映着屋里又干净又亮堂。
地上挨着窗子的位置放着一张大大的桌子,充作梳妆台。正中摆了一面脸盆大小的铜镜,上头还雕了一些简单的花样。铜镜左边放着几个摞在一起的首饰盒,打开第一个首饰盒,盖子上还有一面小小的水银圆镜。右边是一堆瓶瓶罐罐,有擦脸的,有抹头发的。旁边还放着两把梳齿间距不同的梳子。
连蓉好奇地打量着这桌子上的一切,她家连这黄铜镜也是没有的,想要看自己的模样,只能看水里的倒影。
沈青按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瞧了瞧她扎得紧实浑圆的两个小包子头,出于对自己动手能力的考量,没敢拆。在首饰盒里翻了翻,翻出两条发带来,左右在她头上比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