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三殿下只是合作接下皇寺工程而已,过两日陛下便会命人,在朱雀大街张贴皇榜昭告天下,由我与三殿下接手主持皇寺工程。”
沈重檐打断沈父的话,笑说:“我助殿下拿下并完成皇寺工程,殿下助我们不受沈家欺压,保我不受他扰自立门户,各取所需罢了。”
拿下皇寺工程谈何容易,更遑论拿下工程只是开始,后头的建造才是重头。
皇家工程,稍有不足、不慎便可能会掉脑袋——沈重檐竟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沈父被惊得久久失语。
从前那个胆小乖顺,只知埋头钻研土建知识的木讷女儿,究竟是何时变作了这般果决沉稳、能力手段非常的模样?
是他……是他这个父亲软弱,既护不住妻儿,又没有能力赚钱养家,才逼得女儿如此迅速长成为独当一面之人吗?
沈父陷入了深深自责。
两人站在外头聊得够久了,两个小豆丁听不懂,纷纷待不住吵嚷着要进院。
一直在一旁听得发困的蓟霞也劝道:“沈叔、沈妹妹,有什么话咱们进去再说不迟。”
沈父这才回神,忙点头,帮着蓟霞与下人将后头一马车的行李卸进宅内。
奚空青的这处私宅早已被打扫如新,并添置了许多家什,只需他们再将从前的家当挪置其内便可。
虽长房院内的下人无法跟随来此,但这儿有奚空青特意命老管家挑选留下的四五个下人,干练老实不多嘴,帮着很快便收拾妥当了一切。
最后沈重檐、沈父与弟弟妹妹,蓟霞并四五个下人分好了房间,几人终于算是完全安置下来了。
此时月上中天,院内高大的老梧桐树下,沈重檐与蓟霞坐在石桌旁闲谈,两个不过四五岁的小豆丁满院子绕圈追逐打闹,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为这方久无人居住的院落盈满生气。
沈父将妻子的牌位妥善安置好后,走出房间看到的就是这一幅场景。
——人闲月静,自在逸然,心中慰挂皆安于此。
目光复杂扫视了一圈这间极大的四合院,沈父偷偷抹了抹眼泪。
如今他被扫地出门,还要靠女儿支撑起整个家,又有什么脸面再指擿沈重檐。
从今往后……这个家,便让沈重檐当家做主吧。
沈父想通了,如今他们已离开沈家,沈重檐有能力有抱负,他这个爹能做的,便只有支持自己的女儿了。
今日事情太多,沈重檐不得不勉力支撑,如今彻底闲下来后,便觉头愈来愈痛,昏沉不已。
见沈父终于也收拾完了,沈重檐便安心将看顾弟弟妹妹的事儿交与了沈父,在蓟霞的搀扶下,起身回屋补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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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忽来风急,气温骤降。
翌日五更天,沈重檐裹着厚被子睡得昏沉时,听着下人扣门,不知说了什么,她迷迷糊糊应了声。
随后房门便被人打开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不多时,寒冷的屋内渐渐暖和起来。
沈重檐多日缺眠,只消休息了一夜,尚无法恢复精神。
因着对奚空青的莫名信任,即使下人在她屋内不知捣鼓了些什么,她也没起身看问,转头很快又睡着了。
屋内暖和非常,这一回再睡着的沈重檐,比之昨夜睡得还要香沉。
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沈重檐自床上坐起时,外头天气阴沉,天光暗淡,一时竟分辨不出时辰。
然后她的视线便被床侧不远,燃着炭火的火盆中点点火光吸引而去。
定睛一看,那火盆中的炭每根长尺许,皆烧得通红,却完全没有烟雾煤气,灰烬灰白无尘,气暖耐久,当是极品。
沈重檐睡了个长觉,屋内又太暖和,使她醒来后舒服得久久处于茫然,迟钝的大脑只替她分辨出那盆炭是金贵物什。
愣愣又坐了一会儿后,房间的门被打开了条缝,蓟霞悄悄探进头来。
发现这一回探头查看,沈重檐终于醒了,蓟霞眼神一亮,语气略带埋怨:“沈妹妹你可算醒了。”
推门而入,蓟霞才发现沈重檐屋内暖和极了,登时艳羡惊叹道:
“听说殿下五更时候便特意差人送了炭来,天哪!这可是红箩炭啊,连着烧了三个多时辰了吧,可真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