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鱼逆着人流跑向公子府的方向,云弗还有最后一件事,交代给他。
"提醒顾嬷嬷用她知道的方式向公子信和公子茵传信,她知道该怎么写。让她不要伤心。"
柳鱼边跑边想,公子云弗,他惧怕的父亲、他嫉妒的兄长、他嫌恶的姐妹,他可能到死都不承认爱他们,这可能是他和胆小鬼唯一的共同点。
"顾嬷嬷!"柳鱼在顾嬷嬷的房间里找到了她,公子府里许多人都向外跑,但顾嬷嬷在房间里端坐,好像专门在等待一般。
顾嬷嬷异常平静地问他:"他死了?"
"是。"
顾嬷嬷站起身,忽然踉跄,但决绝地甩开了柳鱼的手,紧握着手里的信件冲出房门:"我有我的方式送信,你不必跟来。"
柳鱼本想离开,但瞥见顾嬷嬷桌子上卷起的纸张,上次循环没来及看的纸张。
他经不住好奇,拿起念道:"公子云弗,密谋谋反,畏罪自尽,合谋郑国公率兵侵入云国,宜整合军队,集全境之力与之交战,徐徐图之。"
桌上还有空白的纸张,对光看似乎是垫写的纸,柳鱼依据渗上的墨迹依稀辨认着:"郑国公围困槐丘,宜整合军队,集全境之力与之交战,徐徐图之。"
柳鱼额上渗出冷汗,怎么回事?顾嬷嬷到底寄出了哪一封信?
他向外狂奔,但又不知道该去哪里,他不停地奔跑呼喊,但是没有人会回答他。
平静的湖面,像一面镜子映出漫天繁星,湖水并不会为了公子府和槐丘的纷乱而泛起一丝涟漪,柳鱼跪在湖边湿湿的泥土上,他跑的精疲力尽,已经分辨不出方向。
"其实,结局是注定的。"柳鱼对自己说。
武昭帝大同三十三年,云侯公子三人叛乱,郑伯奉帝令平叛,尽诛之。
他赢了,又没有赢。
云国没有分裂,但是云国也就此走上了屈辱的二十年。
循环又是因为什么而开始的呢?柳鱼看着水面自己的倒影,"是啊,开始!"
三次循环,结束的时间和地点都不相同,但是永远只有一个开头。
循环不在于结局,而在于开始。
"不,"柳鱼重复着那句他听了三遍的话,抬头看着星辰,"父亲救我。"
呢喃的呓语充斥着柳鱼的脑海,循环被撕裂,狂风吹拂,循环打破了。
云弗的父亲,云国的国君——云无忧,你做了什么?柳鱼轻轻叹气。
当狂风停止,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同。
黑暗中,柳鱼看向四周,心生疑虑:"这里,是杨城?"他认出了自己的故乡。
但此时的杨城,寂静无声,柳鱼简直要怀疑,这里是不是另一个鬼城。
"大娘!"柳鱼终于看见了人影,一个老妪靠着墙,似乎在睡觉,他朝她奔去。
柳鱼猛然停住脚步,墙下的老妪吃力地抬起一只眼皮,挤出一个缝看着柳鱼。
墨色的夜空中星辰明亮,柳鱼看见她干瘪的脸和不正常的隆起如球的肚子,她的嘴边沾满灰白色的土。
"饿……饿……"
老妪看着柳鱼的眼神让他心里发毛,柳鱼幼时曾在逃荒而来的饥民脸上看见过一模一样的眼神,但这老妪眼中更多了一分凶狠。
"站住……过来……"
柳鱼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跑,幸好那老妪饿急了根本站不起来,只能在原地有气无力地挥着手中闪着银光的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