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
“出行简陋,只带了砚台与朱砂——那就画幅梅花罢。”那天知道对方是知府后,赵息玄回去苦思冥想了许久,才想起来对方看中的画是一幅梅花。他回去之后绞尽脑汁的临摹,如今梅花画的也有林明霁十分的神韵了。
寥寥几笔,一树寒梅跃然于纸上。
“好,好。”知府果然是喜欢梅花的,拿了一两银子给了赵息玄之后,又盛邀他去自己府邸上坐一坐。赵息玄假意推辞之后,便抱起画纸与知府进了府邸之中。
知府是个风雅的人,院子里种了许多梅花,只梅花已过了花期,只剩下一树寒枝。知府在树下设宴款待赵息玄,二人相聊甚欢——赵息玄极会察言观色,为人又十分机敏,三言两语便探出知府喜好,遂处处逢迎了说。知府听不出,只觉与面前人是相见恨晚的知己。
知府问及他住在哪里,赵息玄道,自己为读书与一个好友住在僻静竹林里。只日子过的甚是清贫,不得已才出来卖画。
知府动了爱才之心,虽自己也十分清贫,但还是拿了银子出来要襄助他,赵息玄摇头推拒。如此,知府更是觉得他不一般,“赵公子已经这样有才情,还如此勤勉,为何不去参加科举?”他哪里知,面前谈吐不凡的赵息玄,半年前还是个草包。
赵息玄等的就是这一句,“实不相瞒,我如今连个秀才都不是。”
“若是一步一步考起,怕是要等四年后的那场科举了。”
知府深以为可惜,思量再三之后道,“赵公子这样的才情,若是被乡试所绊,确实太可惜了——这样吧,我写一封引见信,赵公子先准备省试。等过了省试,明年此时便能参加科举了。”
“这……这我要怎么感谢先生才好?”赵息玄先是显出十分惊喜的模样,而后又皱眉,“不过我与好友相约,共同进京赶考——他与我一样,也还未过乡试。”
“这有何难,我的老师正是负责省试的考官,我信中细细同他讲清楚,想来他也是会通融的。”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知府就是赵息玄当初所说的迂腐文人,他看不出赵息玄眼中有多少真有多少假,也听不出赵息玄话中有多少虚多少伪,他自以为面前之人是个极有才华极有抱负却因为门第无法施展的年轻人。
离开知府府邸的赵息玄,在回竹屋的路上,借着酒劲儿,看身边的竹林不是竹,是一个又一个的下人,夜色也不是夜色,是华美的大宅与车马。他抬头望了一眼明月,朦朦胧胧的,那月亮变成了乌发雪颜的佳人,他伸出手,仿佛就能把月亮里的人给够下来。
“我要金榜题名!”
“我要封侯拜相!”
若不是如此,他怎么会狠下心来逼寒窗苦读。
酒意让他步履愈发蹒跚,他撞的一棵竹子簌簌的摇晃,伸手一够,将那竹子抱住,恍恍惚惚的,他看到那个被自己从月亮里捞下来的人,正在他的怀里,“你不是在京城吗?你来找林明霁——还是找我?”身体一倾,今年才生出来的柔嫩的竹子便跟着他一起倒了下去。
……
从宫门缝隙里侧身进来的宫女,走到床榻前,将挂在床帐上的香丸取了下来。
床帐里的楼西胧动了动。
他睡的极浅,一点动静都能将他惊醒。
“四皇子,奴婢吵醒您了吗?”填充了新的香丸之后,宫女低头便看到楼西胧睁开了双眼。
楼西胧扶着额头,“什么时辰了?”
“三更天了。”填进去的香丸,很快便散发出馥郁的香气,楼西胧嗅觉也十分敏锐,一下便察觉出与往日的安神香不同,“这是什么香?”
“是太子送来的,唤做雪中春信。”
香味比楼西胧闻惯了的香更多几分绵长余韵,等宫女放下帐子,他就又闭上了眼睛。这香气令他心中繁冗杂绪平复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