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两条胳膊更紧地抱着他,好似怕他也会消失一般。
沈珏脱口便想说好,可那个字却卡在喉间怎么都吐不出。
他不可能做一辈子的王玉,也不可能护她一辈子,他是沈珏,就算他不喜父亲,他也还有阿姊与外祖。
国都被破,他们一家屈辱归降,即便他不喜父亲却更憎恶这倒反天罡的宵小,这恨是绝不会放下的。而他此去九死一生,成王败寇谁人都说不准,他自然不能带姜幼宜走。
微弱的烛火轻轻晃动,屋外的雨声淅淅沥沥,竟让他有种苍茫天地,只剩他们二人之感。
他被困在了这绵密雨丝之中。
沈珏头次觉得一个承诺如此难以开口,久到那双手臂缓慢地垂了下去。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握,眼底暗潮翻涌,艰难地吐出个:“好。”
罢了,哄哄她吧。
可沈珏将她的手握住,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身后人有回应,他陡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
木着脸侧过身去,就见小姑娘双眸紧闭,呼吸平稳,看样子似乎已经睡着有一会了,且不知是不是屋内的炭火烧得太旺,她一张白嫩的小脸被热的红扑扑的。
沈珏:……
果然不能与这人待太久,傻气是会传染的。
沈珏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在她脸颊上狠狠捏了下,睡梦中的小姑娘似乎有所感觉,嘟着嘴,娇娇地喊了声:“疼。”
“活该。”
而听到了熟悉声音的小姑娘,朝他的方向挪了挪,将脑袋在他手臂上蹭了蹭,轻轻呢喃着:“玉姐姐,喜欢。”
还想再捏两下,到底是没下得了手。
沈珏的目光幽深,顿了片刻,才将手臂抽出,宽大的手掌僵直着搂上她的腰。她的腰纤细极了,竟被他一掌彻底拢住,他的眉头微微拧起,平日这肉也不知吃到哪去了。
轻轻向上一提,便将人打横抱起。
她没穿鞋袜,白玉般光洁的脚丫子在夜色中划开一个莹白的弧线,撩开了轻纱的幔帐。
啧,后院的野猫都比她多二两肉。
沈珏将人小心地放下,小姑娘一碰触到熟悉的床榻,就自然地翻身缩进了被窝里,用背脊对着外头的人。
哪还有方才抱着不放的粘人劲,俨然一副过河拆桥的架势。
生生看得他气笑了。
她只当他是姐姐,不过是小孩子舍不得玩伴的心思,却搅乱了他的心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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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珏这夜睡得并不好,他向来觉浅梦少,一有风吹草动便会立即睁开眼,可昨夜不知是夜色袭人,还是梅花香萦绕不散,总之他反反复复地梦见那张笑脸。
导致再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还是禾月来叫的门,他方沉沉醒来。
一抬眼便又看见了那抹轻纱,里头的小姑娘也睡得正香,半点没起来的意思。
他披上外衣罩了面纱起身,一开门禾月便险些跌进来,手里铜盆中的水花飞溅到他的胸口,留下块斑驳的水痕。
“阿玉对不住,我急着要给姑娘梳洗……”她边说边要拿另一块干净的布巾给她擦去水渍,不想手刚碰到衣襟,就被对方给躲开了。
“无妨。”
而后拢了拢外衫,大步拐去了旁边的耳房。
留下禾月奇怪地看着他的背影,她方才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为何她总觉得阿玉比她们少了点什么?
可不等她细想,外头卢妈妈便连声在催了,她只得手忙脚乱地跑进了里屋。
“姑娘,奴婢伺候您梳洗更衣。”
“不,不起。”
沈珏合上房门,弄湿的外衣被随手丢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