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婉深吸了口气,倚到软枕上,思索究竟。唐榆睇了她一眼,缓缓道:“我想了几日,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这二人未见得就是直接冲着你来的。”
她目光一转落到他面上,他续言:“诚然往你身边塞人并不容易,要将人送到披香殿,就只能通过皇次子。但你莫要忘了,芳昭容膝下有子,在她眼里,除掉皇次子或许比除掉你更要紧。”
徐思婉一阵恍然。
许是出冷宫之后她太兴奋、又太斗志昂扬了,一门心思想见血、想直截了当地与人厮杀,一时倒忘了被她谋划到身边的皇次子本也是个值得旁人算计的角色。
但仔细一想,她又摇头:“芳昭容看着不像有那么多心思的人。况且若她有心拿皇子去争,皇后头一个就要容不下她。而若皇长子还在,她除掉不受陛下喜欢的皇次子也没什么用。”
“这倒也是。”唐榆若有所思地点头。
徐思婉又道:“不过你倒提醒我了。现下既有元琤这条路可走,这二人便未必直接对我下手。若元琤在我这里出了什么闪失,于我总归是麻烦。要除掉宫里的宠妃,说她苛待养子总是有用的。”
唐榆闻言目光沉下去,凝思半晌,轻道:“这种事若落在陛下眼中,陛下也不会高兴。”
“哈哈。”徐思婉笑音清越扬起,见他侧首看她,她摇头,“芳昭容大抵也是这样想,可她想得美。”
现下在皇帝心里,后宫大概没有比她更为心善的人了。她将元琤谋到身边的时候,甚至没有半分想借元琤争得荣宠的意思,只是心疼元琤的处境。这些是芳昭容不知道的,芳昭容大概便会按着寻常的想法,认为她一出冷宫就得了皇次子必是为了争位。
若是那样,那她就按芳昭容的路子来。
徐思婉思索着,悠悠道:“陛下这两日忙起来了,但他今晚没见我,明日必定要来一趟披香殿。到时你就将元琤和念念都带过来,再让小厨房上几道点心,别的随他们安排,玫瑰冻务必要上两碗。”
唐榆颔首:“把东西添在玫瑰冻里?”
“嗯。”徐思婉笑笑,“我记得朱砂是能用银针试出来的东西1,你直接添足了分量便是。”
唐榆哑然:“这未免也太不当心了。”
“当不当心,得看是什么人。”徐思婉道,“芳昭容并不聪明,若做得太小心反倒不像她。直接这般大喇喇地下足能取人性命的分量,更合她的风格。”
“有道理。”唐榆不由笑了,就不再多留,起身就要出去。
“在殿里歇着好了。”徐思婉将他唤住,“反正陛下不在,不必顾什么礼数了。”
“好。”唐榆早已不跟她多客气,听她这么说,就自顾走向了茶榻,熟练地燃灯沏茶寻书。徐思婉也不再多语,遮好幔帐,安然睡去。
翌日,皇帝在午后得了歇,就乘着御辇到了披香殿来。
唐榆有备在先,早早让人守在了外头,遥见圣驾过来立即入殿通禀。元琤与念珺就都被带到了殿中,徐思婉坐在茶榻上,摆出华容道来陪他们玩,念珺很感兴趣,元琤虽兴致不高,却也愿意动手一试。
是以皇帝入殿时,看到的便是一派其乐融融。念珺与元琤玩得正投入,都没注意到有人走近,徐思婉的目光亦尽数落在他们面前的华容道上,直至皇帝已近在咫尺,她才猛地回神,连忙起身:“陛下。”
两个孩子闻声回头,念珺唤了声:“父皇!”元琤则下了茶榻,端端正正地一揖:“父皇。”
这些日子,皇帝待元琤的态度也和缓了些,见状一笑:“坐。”
前后脚的工夫,花晨打帘而入。她端着一托盘的点心入殿,抬头一看露出讶色,忙见了礼,继而边将点心呈上边道:“陛下来了,奴婢再吩咐小厨房多上些点心来?”
她这样说,齐轩的目光便不经意地扫了眼案头,便见那几碟酥点瞧不出什么,玫瑰冻却只有两碗。看上去应是制点心时尚不知他要来,徐思婉自己也不想吃,就只备了两个孩子的。
他宽和笑道:“不必,朕今日午膳用的迟,也吃不下。”
花晨闻言不再多语,屈膝福身,安静告退。
殿中归于一片惬意,两个孩子忙于拨弄华容道上的板块,一时都顾不上吃。徐思婉和齐轩亦无心用点心,便无所事事地看着他们玩。
不过多时,唐榆疾步进屋,徐思婉侧首看去,他面色惨白,迅速地扫了眼皇帝便低下眼帘:“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怎么了?”徐思婉睇着他,眉心蹙起,“本宫的事皆不必瞒着陛下,你说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