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常情。”父亲爽朗地笑道,话锋一转,“这几年谈过恋爱吗?没有?真没有?是找不到,还是不想找?”
乔逢雪把垃圾分别收好,扎紧,又抽出厨房湿巾擦拭油污。机械劳动最能让人心情平静,以前有段时间,他再累也每天做家务,用单调却踏实的动作拽住恍惚的思绪,才能一天天地走过来。
“我想找。”他抬头说,有种格外的认真,“但只想找我喜欢的。”
“谁不想找自己喜欢的。”父亲好似看不出他的认真,仍旧爽朗地笑着,闲话家常一般,“但除了考虑自己喜欢,也要考虑对方喜欢,是吧?”
“我知道。”乔逢雪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对方究竟想表达什么?他琢磨着,却得不出答案。
父亲也没再说更多。收拾好之后,他只又说了一句:“之后我们轮流做饭,也让你领教领教我的手艺。一个人做饭,另一个人洗碗,没意见吧?哈哈!”
乔逢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算是许可他继续每天来了?
还是搞不明白,但他真心笑起来:“谢谢叔叔。”
“别,没到谢的程度。”
男人貌似潇洒地摆摆手,下一刻就奔到客厅,兴奋地说“我也要加入”。一点没有老总的派头。听说他年轻时一穷二白,和商老师结婚总被暗地里说高攀,后来他发达了,又有人说穷人乍富总得出毛病,可也没有。这个人好像拥有异常坚固的自我,任何环境、任何变化都不能改变他。乔逢雪敬佩这种人,也曾暗中思忖,音音不介意和“贫穷的”李凭风交往,或许也受了父亲影响。可惜她遇人不淑。
还好她遇人不淑。
他站在厨房门口,看客厅里那一家子群魔乱舞,没有加入的意思,只是静静看着,微微笑起来。
真好。
*
快到清明了,天气仍旧晴朗。
夜里,商挽琴跟父亲一起散步。这个时间点,商挽琴原本该昏天暗地地做游戏,但父亲笑眯眯地出现,邀请她一起去买啤酒,顺便去江边散步。
“啤酒?爸,我不会帮你瞒着我妈的。”
“说什么呢!我这啤酒买来做菜!”
“用料酒不行啊?”
“风味不同。”
父亲说得一本正经,商挽琴勉强信了。
出门时还有点不情愿,脑子里还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游戏问题,但清爽的夜风拂来,温柔地提醒她活在当下,她浮躁的心就平静下来。
父亲好像有心电感应,略带得意地问:“好多了吧?”
“我也没不好嘛。”
“你看看你那个脸,天天被电子屏幕照得哟,典型的都市亚健康状态!”
父女俩边说边走。都是平淡的家常话题,可她爸说出来总是多了三分风趣幽默,两人时不时就笑出声,引来路人侧目,有人还会露出羡慕的神情。
商挽琴很喜欢爸爸。她的爸爸和很多人的爸爸不一样,从来不会耍派头、摆架子,也从来不提什么面子;爸爸总是幽默的、可爱的、喜欢逗她的,还会耐心倾听她说话。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说到了她的感情问题。肯定是爸爸故意引出来的,他很擅长这种事,难怪能把生意做好。
“……就是这样,我就分咯。”
现在,商挽琴提到前任,心里已经没有任何波澜。有点神奇,分手两个月不到,感觉起来却像好几年。
“骗人啊……怪不得。”父亲连连摇头,“分得对。生活的习惯能够磨合,不尊重人,尤其不尊重自己的伴侣,这种坏的品质问题很大。早知道他是这种人,我怎么都不会让你把恋爱谈下去……唉,我们为人父母的,还是不够尽责。”
“不能这么说。他那种人故意隐瞒,一般人哪儿查得到啊?”商挽琴安慰他,又挤挤眼,“而且,我刚恋爱的时候,你和我妈不也查过他,可什么都没查出来吧。”
当爹的一下有点讪讪:“你怎么知道。”
商挽琴笑:“我就是知道。”
父亲咳了几声,一锤定音:“反正,分得对。听你描述,那小伙子还没死心,可你千万不能心软。女孩儿家容易心软。”
“放心,爸爸,我早就没那么喜欢他了。这次……也许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给我一个不能拒绝的分手理由。”商挽琴苦笑一声,“谁听说我分手都说分得好,你是,我妈是,奶奶也是。”
听了这话,父亲眨眨眼,却忽然哼笑:“也不全是。她们俩……她们俩啊,护崽心切。你找谁她们都不乐意,跟谁分手她们都说对。”
“什么意思?我就谈过这一个。”商挽琴敏感地看向父亲。这话里有话,她听出来了。
父亲笑着,只是摇头。路灯照着他的脸,因为是顶光,就把皱纹和皮肉的下垂照得格外明显,这么一看,岁月终究在家人身上留下了痕迹。
商挽琴也就不问了。她拿头挨过去,在父亲肩头蹭了蹭。父亲顺势拍拍她的头,感叹说:“大姑娘啦,成熟了,不是小时候遇到点挫折就不停抹泪、好像天都塌了的小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