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碗见自家小姐一脸头疼的样子,顿时明白了什么,默默住了嘴。
马车一路停在了钱家大门口,钱弄墨蔫蔫地下了马车,正准备走进大门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钱姑娘。”
钱弄墨疑惑地转过身,便看到一个作书生打扮的清瘦男子正站在钱府大门外不远处的角落里,望着她。
“请问你是……?”钱弄墨有些疑惑地问。
听她这样问,那男子一愣,有些难堪地问,“你……不记得我了?”
小碗拉住了她的胳膊,忿忿地道,“小姐,是周秀才。”
钱弄墨顿了顿,看到那张过于苍白的脸,和脸上隐隐的难堪倒是让她有了些印象。
“我去赶他走。”小碗还记着周秀才他娘去铺子里闹事让小姐难堪的事情呢,说着便要上前去赶人。
钱弄墨拍了拍小碗的手,让她稍安勿躁,然后抬眸看向周秀才,“你叫住我,可是有什么事?”
周秀才此时才惊觉自己于钱家小姐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她甚至不会花费力气去记住他是谁,可他的母亲昨日却直接闹上门去自取其辱,这种种都让他觉得难堪极了,他捏了捏拳头,垂下头轻声道,“昨日的事真是对不起,我母亲她养大我吃了不少苦,所以性格尖锐了些,我替她向你道歉。”
钱弄墨眯眼看了看他,点点头,“你是应该道歉。”
周秀才一愣,抬头看她。
“你明知你母亲养你不易,却仍忤逆她,此一错;你身为周家独子,却遣媒人来我家说亲想入赘,此二错。”钱弄墨摸了摸手腕上的珠串,缓缓开口,“你的道歉我收下了,告辞。”
说完,钱弄墨不想理会他,转身便要走。
“等一下!”身后,周秀才有些慌张地喊住了她,鼓起勇气问,“两月前我与同窗在钱家酒楼吃饭,结账时才发现未带够银钱,是姑娘替我抹去了酒钱,姑娘还记得吗?”
钱弄墨脚下微顿,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不过些许微不足道的小事,难道周公子会记得两月前的某一日吃过什么东西,说过什么话吗?”
周秀才咬牙道,“如果是好吃的东西,重要的话,我都会记得。”
“周秀才何必打破沙锅问到底呢?”钱弄墨叹息了一声,“你看,我方才甚至都不记得你是谁了。”
周秀才面色苍白地垂下头,一直挺直的脊背仿佛不堪重负似的弯了弯。
他是真心喜欢眼前这个姑娘的,并不是因为她是谁,亦或者娶了她能得到什么……两个月前的惊鸿一瞥让他从此魂牵梦萦,她在他最难堪的时候保护了他的尊严。只那时所有人都说县太爷家的大公子钟情于她,他只能将她深深藏于心底……直至两日前他听说了钱家要招赘的消息,他当然知道向来严厉并且对他寄予了厚望的母亲会反对,也知道自己是周家唯一的儿子,并不适合入赘,可在听说已经有人登了钱家的门之后……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生出了忤逆母亲的心思,也是他第一次想为自己争取些什么。
可一切……仍不过是他的痴心妄想。
他甚至是有些恼恨母亲的……
“我母亲的心思十分浅白,一是希望我出人头地,能够走科举之路光宗耀祖,二是希望我早日娶妻生子,为周家延续香火。有人用这两点拿捏住了我母亲,所以她才会迫不及待地闹到了姑娘面前,想要彻底断了我的痴心妄想。”身后,周秀才低低地道,“钱姑娘,你……小心一些。”
钱弄墨没有回头,径直走进了自家大门。
心里却是略微一沉,果然如她所猜测的一般,昨日金银交引铺里的那一场闹剧正是出自苏行桑的手笔,再无侥幸。毕竟周秀才已经近乎直白地点出了苏行桑的名字,整个凤来镇还有谁会因为她的事去威胁登门提亲的人,又有谁可以拿功名去拿捏一个秀才。
联想方才在酒楼里苏行桑借酒装疯,一副把她归为所有物的样子,钱弄墨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怕苏行桑是真的不会轻易放手……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还真是有点棘手啊。
钱弄墨思前想后,决定去找钱老爷说一说。
“怎么回来得这样早,玩得开心吗?”见到闺女,钱老爷十分和蔼可亲地问,和以前那副恨不得把她抛进学海无涯的钱老爷简直判若两人。
总觉得最近的钱老爷很是放纵她呢……
“爹,招婿的事情怎么样了啊?可有看中什么人?”钱弄墨主动问。
钱老爷有点惊讶,这两天上门来的媒人都是他和夫人在相看,这闺女完全就是一副不闻不问的态度……怎么今日突然就关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