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暮色四合,斜晖脉脉,眼前七进七出的大宅子更显静谧庄严,云纹墙壁,镌刻鱼兽,高门黛瓦上都装饰着大红色的宫灯,缎花。
无一不透着喜气洋洋的氛围。
林老夫人道,“这些宫灯都是宫里派人送来的,诸如此类的布置,殿下更着意添了许多,咱们书儿虽是高嫁,倒也不算委屈。”
王老夫人眼眶有些湿润,本以为自己这小孙女没了父母,又在宫中碰见萧皇后那些的恶人,跟太子的婚事也是一波三折,却不想如今竟过的这样好。如此哪日九泉下,她也能放心闭眼了。
王老夫人拉着林老夫人的手,“布置的这样好,劳你们费心了。”
“老姐姐,储君喜事将近,此刻东宫的布置比林府更为壮观,咱们这呀只是冰山一角。”
林氏扶着林老夫人,沈灵书扶着祖母,四人在门口简单寒暄后相继入了府。
临进府时,沈灵书朝身后看了眼,描着金边的马车早就离开了,只隐隐留下拖长的倒影。
陆执没有下马车。
小姑娘眼睫颤了颤,最终还是转身跨过门槛。
王老夫人入府便到了上灯的时辰,便直接入了席面。
这第一顿饭,定要阖家一同用的。
席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然而林氏知道,此刻再好,这时间还是要留给刚见面的亲祖孙的。
没饮多少酒后,众人便有作散之意。
用过饭后,沈灵书扶着祖母回房间。
暖黄色的烛影下,楹窗下三足熏炉里的香线被夜风吹得摇摇晃晃。
王老夫人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描金嵌玉红木锦盒。
沈灵书看着那价值不菲的盒子,心头微微发热,隐约猜到了些什么,起身走到祖母身边,伏在她膝下,唇边撒娇,“祖母,孙女不要。”
王老夫人抚了抚她鬓边的软发,笑呵呵道,“胡说什么,女儿家的嫁妆要备得足足的,嫁到夫家才好傍身。”
说着,老夫人打开那金灿灿的匣子,里边是厚厚一摞如同小山高一般的契纸,侧面放着一些贵重的珠宝,最上边两把实心的同心金锁霎是惹眼。
“这里边的房契地契,田产铺子多在江南一带,京中也有,是父亲留给你的产业。这两把同心锁,一把是你母亲的,一把是你刚出生时找人打的。如今你母亲不在了,她这把锁算是陪嫁,随你一起嫁过去。”
提到生母王碧,沈灵书杏眸黯了黯,素白指节接过那把金锁,心底里描绘着母亲小时候的样子,会不会也如同她一样顽皮?
母亲她会不会后悔,后悔最后嫁给了父亲那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年纪轻轻便随他一同去了,甚至没来得及享福,没来得及看她长大。
王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们书儿就要嫁做人妇了,我瞧着殿下对你不错,这是好事,该开心些。”
小姑娘轻轻呜咽了一声,“祖母,孙女记得了。”
“还有一点祖母要告诉你,即便如今殿下心里喜欢你,难免情热,但你也要时常警醒些。过日子不比旁的,日子一长,再喜欢也总会产生倦怠。你与他要事事有商量,切不可藏起心思,常言道,至亲至疏夫妻,一旦离心了,这日子就难过了。”
沈灵书听得头皮一紧,再联想起今日陆执的举动。人还没嫁过去呢,心情突然有些低落。
她说不出是为什么,许是临出嫁前的紧张,许是对未来的忐忑。
在巷子口,陆执没有下车,她无端的觉得被冷落。
王老夫人不忍打击她的青春年少,可少女情怀若是太过痴心,总有一天会被伤得面目全非。
见她掌心起了薄汗,祖母继续道,“当然,身为女子,也不要一味的隐忍,一颗心都扑在他身上。他今日是太子,日后便是帝王,帝王胸有沟壑,心有万民,首先是天下,其次才是你,你总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这点沈灵书心知,陆执是太子,既然做到了这位置,肩膀上的担当责任,便一日不能忘记。
祖母抚着她柔顺的发梢,心肠百转千回,总觉得还应再嘱咐,多嘱咐点。
可话到唇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一磨,转眼便到了亥时,临出嫁的小姑娘终是抵不住困意,请安后退出了房间。
夜凉如水,月色如昼。
沈灵书揉了揉惺忪的眸子,伸了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