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郭敞就想起了,先笑着摇了摇头,才对王志通说
()道:“她还是这样,要朕来说就是太老实了!前些日子朕叫她画一幅宫中之景,原是想着要画景就得常出去观瞧才行,也是叫她能多出门的意思。”
“她如今画得了,就巴巴的和其他元宵节礼一同送来她难道不知道,另寻个时候单独送来好邀功?混在元宵节礼中,朕要是不仔细看,不就略过了?”
郭敞的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语气却又是带着无奈的:“她那样一个聪明人,偏偏”
王志通在旁揣摩着郭敞的意思道:“宋国夫人性子至纯,这正是赤子之心呢。”
“赤子之心?哪里至于!”郭敞却是摇了摇头:“她虽性子单纯了些,却也没到那份上。非要说她如今这样,其实是她本性太正,再加上矜持,做不来太过讨好的事——这样的性子,真不知是好是坏!”
时间久了,郭敞越觉得素娥非常‘矜持’,甚至‘傲慢’。当然,这个‘傲慢’并不是贬义,颇有些有才之人恃才傲物的意思这反而说明了秉性争执,做不来身段柔软、卑躬屈膝的事。
王志通之事保持谦卑的表情听着,他知道这个时候官家是不需要他说什么的。
“朕有时想提点她,免得她日后在宫中吃亏。有时又觉得她一直如此也不错,她那样的在宫里也太难得——”郭敞的话忽然止住了。
是画轴展开了,这样一幅画在眼前,郭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是见过无数杰作的,那些由时间最出色的画者画出的美妙作品,其中最出色的,便是郭敞也能打动按理来说,他应该已经被养‘刁’了,不那么容易被震慑住。
但这一次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这一幅《瑞鹤图》,画的是冬日宫廷。但宫廷其实不是重点,下方有宫殿瓦顶和部分宫殿建筑,描绘也很细致,其雕梁画栋无不透露出人间富贵之极。但没人会注意到这一点,画作的中心在上方,冬日起得大雾,最终形成了一片清冷云气。
同时云气也隔开了宫殿和天空,这仿佛是一种分解,仙境与人间的分界。
上方大片的青蓝色天空,调色极妙,大片大片画开,有一种天空无限延伸,远不止画中一小片的感觉。就在这种典雅的,真实而又不真实的天空中,是一群白鹤。除了两只白鹤落在宫殿左右最高处的鸱吻之上,其他都做翩飞之状。
一十只白鹤,姿态各不相同,这和此时很多描绘仙鹤的图画不同,那些图画最多不过描绘两二只而已。而且基金可能地工笔细画!这样细节地去绘画,其实反而将仙鹤拉回了‘人间’——写实不一定会杀死浪漫,但多数情况下确实如此。
《瑞鹤图》中这样画,扑面而来的就是浪漫的、仙气飘飘的,而且一次一十多只,气势完全不同。也就是这样,才有了玉宇澄清、仙鹤告瑞的大气!明明是这样优美清俊的绘画题材,居然能产生壮丽之感呢。
这幅《瑞鹤图》实在是太好了,便是将古时名画全算上,也能在郭敞这里排到前几。素娥之前虽然也有极好的作品,可也没有《
瑞鹤图》这样的——事实上,真要让素娥来说,她也完全同意这个结论。
她画《瑞鹤图》,一开始是给郭敞交差来着。郭敞让他画宫里的景色,她固然能够敷衍一番,随便找个景致入画。实在不行,画些宫中是女画儿l也不是不可以。
但她不能让郭敞觉得自己敷衍他,所以这种事是不能做的!
之前一段时间,她还真为了这幅画出门好几次,让她庆幸的是没有因此陷入到什么麻烦事、麻烦人里。幸运的是,不过多久,她就看到了《瑞鹤图》中那一幕。这立刻让她想到了那幅历史名画《瑞鹤图》,所以就有了敷衍又不敷衍的她这个版本的《瑞鹤图》。
说敷衍,她是照抄了那幅宋代名画《瑞鹤图》,这省了多少事儿l啊!不需要再想构图、色彩等等,胸有成竹,直接就能下笔如有神了。
说不敷衍,则是因为这种级别的画作,哪怕是照着画也是千难万难的!绝大多数人都画不出原作的精髓。
素娥这幅画能画出来,在她自己看来,都有些运气的成分了。别的不说,就说那天空部分所用颜料的调色吧。她虽然尽可能想调出原作的颜色,但那是古代颜料,根本没有‘标准化’的!真的就是一次一个色了。
最后落到纸上,真的出了理想中的效果,素娥自己都吓了一跳!想来,要再来一次都不行了。
至于说画技,素娥也觉得画这幅《瑞鹤图》的时候自己的状态十分微妙,展现出来的技巧真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佳这也是一种如有神助吧。
说实话,这样一幅作品画出来,素娥看到成品都舍不得给郭敞!真想留着自己珍藏,然后再画一幅算是给郭敞交差了。最终没有那样做,一方面是素娥没有什么收藏的癖好,另一方面也是一贯以来的谨慎了。
做戏就要做全套!
她一贯以来的表现就是事事以郭敞为重的,让郭敞完全是这段关系重的中心。现在有了一幅这样的杰作,按照她过去的样子,更应该献给郭敞才对。若是留着,之前的一切表现就都成了虚情假意了。
或许别人不会这么极端,但素娥知道郭敞的性格,他就是这么极端的!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至于说瞒下这件事,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便是有机会瞒下来,素娥也不愿意为了一幅画担这样的风险。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干脆提早一些送出了这幅画——送出去了就不用想了,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