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政宗步履匆匆地走到浴室门外,咳嗽了一声:“绘梨衣,别玩了,快点穿好衣服要出发了。”
浴室里无人回答,橘政宗等了半分钟,才等到玻璃门上出现了一行字迹:“知道了。”
浴室门的玻璃是双面毛玻璃,里面的人蘸水写字回应橘政宗,好像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似的。
洗了一个小时泡泡浴的上杉家主摘下耳机放在一边,走到淋浴器下方打开青铜龙头,冲去头发上的泡沫,露出暗红的发色,用浴巾擦干全身之后,她打开自己的行李箱,从浴池里捞出一只小黄鸭放了进去,取出了红白两色的那种日本传统巫女服。穿上巫女服之后她又戴上了耳机,想了想又把小黄鸭拿出来偷偷塞进了裙子里。她的裙子是特制的,里面缝满了口袋,塞着各种各样的小东西。
在蛇岐八家的各位家主当中,上杉家主是其中最大的异类,今年二十岁的她不仅从不说话,心理年龄还好似不到十二,酷爱打电子游戏、泡泡浴,还有一只心爱的略显幼稚的小黄鸭。
海潮之中,白色的游艇在不断起伏,船首上嵌着银质的橘家家徽,橘政宗和风魔小太郎对坐饮茶,黑衣保镖们分布在船头船尾,腰间插着黑鞘的短刀。
上杉家主登上甲板,身上还散发着洗发水的清新味道。风魔小太郎立刻起身鞠躬,虽然对方的年龄还没有自己的孙女大,但三大姓家主的地位在家族中要略高于五小族,上杉这个姓氏在家族中的地位要高于以培养忍者著称的风魔家,虽然上杉家也就只有这么一根独苗,但礼不可废。
“过来,让我看看你。”橘政宗说。
上杉家主跪坐在橘政宗面前的坐垫上,但目光并不落在橘政宗身上,而是不安分地左顾右盼着,像是个被父母逼着不得不坐在那里写作业的孩子,感觉好像无论做什么都比写作业更有趣,玩指甲盖都能玩半个小时。
“要辛苦你了。”橘政宗像摸小孩子似的摸了摸她的头顶,“真想代替你去,可我没有你的能力。你要做的就是切断一切,连带着那条通往黄泉的路,明白了么?”
上杉家主伸出手指在橘政宗的手心里画了个圆,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那只手又缩回了大袖之中,只露出一点点纤细的指尖。她脱下了木屐放在一旁,只穿着白袜跳上了游艇边的小艇上,小艇里只有她一个人独坐着,黑衣保镖们解开了缆绳,海浪推着小艇就要和游艇分离。橘政宗忽然起身走到船舷边,向着上杉家主伸出了手,上杉家主低着头不理他,但橘政宗抓住了缆绳不让小艇离开,两人僵持了半分钟之后,上杉家主从裙子里摸出一台PSP交到橘政宗手里,气鼓鼓地别过头不去看他。
“这是关系到家族未来的大事,别总想着玩,回来了让你玩个够。”橘政宗无奈地说道。
橘政宗松开缆绳,小艇驶向海平面尽头有光的地方,带起一道白色的水痕。
……
“深度30米,流速稳定,迪里雅斯特号运转正常。”恺撒一边向着水面指挥官源稚生报告情况,一边操纵着这台古董翻新的深潜器。
路明非透过顶部的观察窗向上看去,周围是蓝黑色的海水,上方是唯一的光源,随着深潜器的下潜,那一线微光仿佛是从天空当中一口倒扣的井中投射下来的,深潜器如同在一口井当中缓缓下沉,彻底没入黑暗之中的那一刻,路明非收回了目光,长呼了一口气。
周围忽然亮了起来,楚子航打开了迪里雅斯特号的外部光源,迪里雅斯特号的四面装着高强度的射灯,这些叫作“瓦斯雷”的射灯足以照亮深潜器周围十米左右的空间,但超过这个范围亮度就会急剧衰减,这里是海底,墨一样浓重的黑暗始终在侵蚀着光。
海底对于人类来说几乎与太空一样神秘,但只有当深潜器下潜到黑暗把最后一切都吞噬的时候,才能真正感悟到一种远离世界的感觉,他们的旅程才走了不到二十分之一的长度,深潜器里就陷入了一片安静,太安静了,耳边只有机械运转和气流呼啸的声音,在这种安静的环境当中,人的念头都会不断发散冲撞,有种想说说话却不敢打破这片安静的奇怪感觉。
恺撒脸上一片严肃,双手有节奏地在不同的阀门和旋钮之间切换着,好像那一本操作手册一夜之间就将恺撒变成了一位富有经验的船长了。路明非不得不感慨恺撒即使是一个中二病也是那种要强的中二病,看上去满脸的漫不经心,但能达到这样的操作水平无疑是熬夜把操作手册都背熟了,说不定在梦里都在驾驶深潜器。
恺撒就是这样的人,私下里再辛苦再疲惫,但在众人的目光之中永远都是一副举重若轻淡定自若的样子,眉宇间带着一股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的慵懒贵族气,在学习上,这样的人通常还有一个好听的称呼——学婊,但恺撒不是学婊,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学习成绩。
俗话说要想人前显贵,必先人后受罪,哪怕是所谓的蓝血贵族也逃不脱这条朴素的道理,只不过蓝血贵族是不愿意谈论什么后天努力的,就是要显得自己天生牛逼,不需要努力也能做到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通过努力才牛逼起来的再怎么都是暴发户。
恺撒从作战服里抽出了一根铝管装高希霸雪茄,通常他都会用纯银的雪茄剪精心剪去头部,不过现在条件毕竟有限,只能因陋就简了,他直接咬掉雪茄头点燃。
“驾驶舱就这么点地方,氧气有限啊老大你还抽雪茄。”路明非说。
“迪里雅斯特号上加装了空气循环系统,雪茄烟味很快就会排走。”恺撒说,“我们还要在海里耗上4个小时,难道就你看我我看你发呆,要说空间狭小,某人不是把刀都带下来了么?”
“某人”没有说话,他腰间挂着长刀,刀柄顶着路明非的后腰,这也没办法,在迪里雅斯特号的设计里,驾驶舱也就跟个电梯间差不多大,一半面积被各种阀门和仪表盘给占据了,三个大男人坐在一起,可活动空间着实有限。
“还是看看远处的深海吧家人们。”路明非说着,调整那些“瓦斯雷”射灯,透过厚厚的特种玻璃观察着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