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个读书人,听说还是个举人呢,怎么就黑了心肠,走了岔道。”
“长得倒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正说着,便见那个马车里的姑娘抱着条披风下了马车,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姑娘你这是?”方才见过她的那个衙役上前一步,问。
“几位大人,我想拿件披风给他盖着,可否行个方便?”钱弄墨将手里的披风抬了抬,问。
她面色苍白,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样子,几个衙役面面相觑了一番,让开了。
“多谢。”钱弄墨低头谢过,拿着披风走上前,垂眸盖在了苏行桑的身上,挡住了他苍白的脸,然后转身默默回了马车。
几个衙役的面色有些古怪,心里忍不住猜测,看这位钱姑娘的举动……别是自愿同他私奔的吧?
闫慎察觉到那几个衙役不大安分的眼神,微微蹙了蹙眉,警告地看了他们一眼,对钱弄墨道:“钱姑娘,你管他作甚。”
钱弄墨摇摇头,轻声道:“人死如灯灭。”
过往种种,他一死……即便不肯一笔勾销,又能如何呢。
闫慎见状,便不再说什么了,只道:“我来驾车,你在马车上休息一会,我们早些回去,别让你爹娘担心。”
“多谢闫大人。”钱弄墨低声道谢。
“你不必同我这般客气的。”闫慎看着她,道。
钱弄墨微微一怔,点头说了一声,“好。”
闫慎冲她笑了一下,转身跳上了车辕,驾车回去。
身后衙役们也都纷纷上马,拉着那辆简易的板车一同返回。
驾着车的闫慎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但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忘记了什么,便随他去了……
直至返回的途中,经过一片密林掩映的小径,看到一身是血的荆少语时,他才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他把荆少语给忘记了。
被遗忘的荆少语显然经过了一番苦斗,四下里是一地尸身,他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锋芒四泄,杀意凛然,仿佛随时会暴起伤人似的,这是杀红了眼……看到驾车的闫慎时,他甚至没有意识到马车里的是谁,而是冷笑着咬出了两个字,“闫、慎。”
一副要生吃了他的样子。
“阿言!”钱弄墨听到他的声音,掀开车帘,一下子看到了模样有些惨烈的荆少语,她惊呼一声,匆匆跳下马车,冲到他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臂,然后便感觉到掌心一片粘腻,她低头一看,全是血。
已然杀红了眼的荆少语猛地一怔,“墨儿?”
他上上下下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稍稍松了口气,看在闫慎把她安然带回来的份上,他总算收回了要弄死他的心。
“你这是怎么了?”钱弄墨一脸惊慌地看着他,“怎么会这么多血……”
刚刚离得远她没注意,此时近距离看他,他全身上下都是斑驳的血痕,钱弄墨今日见到了太多的生死,此时乍然见到一身是血的荆少语,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了下来。
“没事……你别怕啊,这些都不是我的血。”荆少语愣了一下,忙有些慌张地安抚她。
钱弄墨想止住眼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成串成串地往下落。
正在荆少语有些手忙脚乱的时候,后头赶来的衙役看到了这惨烈的现场,认出荆少语,赶紧上前拱手问道:“荆大人,这些人都是杀手吗?”
“都是苏良玉雇来的亡命之徒,身上没什么线索,不必带回去了,就地掩埋。”慌慌张张的荆少语随口习惯性吩咐了一句。
衙役恭敬地应了一声,好奇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满脸都是泪痕的钱姑娘,不敢多看,转身招呼同僚做事去了,他们是府衙来的,并不知道钱姑娘和这位荆大人的关系,此时都在暗自揣测……这位钱姑娘能耐啊,闫大人护着她,这位荆大人看起来也挺护着她。
荆少语注意到那衙役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露馅了,他心里咯噔一下,转身去看钱弄墨。
“墨儿……”他上前一步。
钱弄墨呆了呆,她后退一步,抬袖胡乱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痕,红着眼睛看着他,一脸不敢置信地问:“你究竟是谁?”
之前去那个庄子时,那个叫汤成的车夫叫他“大人”的时候,她还误以为他是被夺了差使赶出京城的,还傻呼呼地对他说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以后她会好好待他的……可是现在这个衙役如此恭敬地称呼他为“大人”,他指使这些衙役做事也是如此的自然,她便是再蠢也知道不太对了。
“我……”看着她红着眼睛的样子,荆少语张了张口,竟然有些怯场了,向来口舌伶俐的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